坤寧宮的暖閣裡。
地龍燒得正旺。
把紫檀木架上的青瓷瓶。
映得泛著紅光。
劉瑾踩著滿地炭灰。
一步一步挪進來。
朱厚照正對著《出警入蹕圖》出神。
手指點在畫中錦衣衛的甲胄上。
“劉瑾。”
“名單查得如何?”
朱厚照頭也沒抬。
“回小爺。”
劉瑾躬身遞上名單。
指尖因緊張微微發顫:
“共查出二百三十七名嫌疑人。”
“分布在十二處宮苑。”
“其中仁壽宮十七人。”
“憲宗爺的康妃、靜妃宮中。”
“各有九人。”
“太醫院六人……”
朱厚照沒看名單。
視線仍停留在畫上:
“康妃和靜妃?”
“她們的宮裡怎麼會有這麼多嫌疑?”
“回小爺。”
劉瑾把聲音壓得更低:
“康妃娘娘的掌事太監。”
“是壽寧侯張鶴齡的遠房表侄。”
“先帝去世前三天。”
“曾私自出宮五次。”
“每次都往張府跑。”
朱厚照的指尖猛地頓住。
畫軸被按出一道折痕。
“很好。”
“連憲宗爺的妃嬪都敢插手朝政。”
“看來這宮裡的水。”
“比孤想的還深。”
他轉身接過名單。
朱筆在“康妃宮”三個字上。
重重一劃。
“今夜子時。”
“開始抓人。”
“抓人時動靜要小。”
朱厚照的聲音冷得像冰:
“但誰要是敢攔。”
“不必請示。”
“直接斬了。”
劉瑾心頭一凜。
連忙磕頭:
“奴婢遵旨!”
“去吧。”
朱厚照揮揮手:
“天亮前。”
“孤要看到所有人都在詔獄裡待著。”
“是!”
劉瑾退出去時。
正撞見張永端著夜宵過來。
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
他瞥見張永眼裡的驚。
這新皇。
竟真的敢動憲宗爺的太妃宮裡的人!
夜。
越來越沉。
紫禁城的宮道上空無一人。
隻有巡夜禁衛的甲葉摩擦聲。
在空曠的夜裡蕩出很遠。
“動手!”
隨著劉瑾一聲低喝。
三百名東廠番役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的鬼魅。
撲向各處宮苑。
最先遭殃的是禦膳房。
兩個被列入名單的廚子。
正蹲在灶台後喝酒。
酒壺還沒放下。
就被鎖鏈鎖住了脖子。
“你們憑什麼抓我?”
“我可是給皇爺做了十年禦膳的……”
廚子叫嚷。
回答他的是一記悶棍。
“咚”的一聲。
番役拖著昏迷的廚子。
像拖兩袋米。
消失在夜色裡。
緊接著是侍衛營房。
三十多個侍衛剛換下崗。
正脫著鎧甲。
就被堵在了屋裡。
一個百戶想拔刀反抗。
短刀剛出鞘。
就被番役的袖箭射穿了手腕。
“啊——”
慘叫聲還沒出口。
就被布團堵住了嘴。
“奉太子爺旨意。”
“清查內奸。”
“反抗者斬!”
番役舉起滴血的袖箭。
在火把的映照下。
眼裡滿是凶光。
侍衛們瞬間蔫了。
一個個乖乖地被戴上鎖鏈。
沒人再敢吭聲。
太醫院的抓捕更是順利。
七個禦醫中有五個正在整理藥材。
看到番役闖進來。
嚇得癱在地上。
隻有院判李嵩還想擺架子:
“咱家是太醫院院判。”
“你們敢……”
“李大人。”
劉瑾從陰影裡走出來。
手裡把玩著那柄拂塵:
“先帝去世前。”
“你給英國公府開的那張方子。”
“裡麵積了多少銀子?”
“咱家勸你老實點。”
“免得受皮肉苦。”
李嵩的臉瞬間慘白。
像被抽走了骨頭。
任由番役將鎖鏈套在脖子上。
半個時辰後。
大部分宮苑的抓捕都已完成。
隻有兩處還沒動靜——
康妃宮和仁壽宮。
“大人。”
掌刑千戶湊到劉瑾耳邊:
“康妃宮的掌事太監。”
“帶了二十多個小太監守在門口。”
“說要見您才肯放人。”
劉瑾冷笑一聲:
“咱家去會會他。”
康妃宮的朱漆大門緊閉。
門後傳來太監的叫囂:
“你們知道這是誰的地方嗎?”
“是憲宗爺的康妃娘娘!”
“敢在這裡撒野。”
“你們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劉瑾走到門前。
聲音尖細如刀:
“咱家奉太子爺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