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的金磚地。
還殘留著昨夜的寒氣。
階下百官的朝靴踩在上麵。
發出比往常輕三成的“沙沙”聲。
——沒人敢在這時候弄出多餘的響動。
生怕觸了龍鱗。
朱厚照坐在臨時寶座上。
指尖漫不經心地劃過案上的奏本。
目光掃過仍低著頭的群臣。
忽然開口:
“韓文。”
“你剛才說大同戰事缺糧草。”
“具體要多少?”
戶部尚書韓文猛地抬頭。
額角的冷汗還沒擦乾。
連忙躬身:
“回小爺。”
“大同總兵王杲奏請調撥十萬石糧草。”
“三萬匹布。”
“另需白銀五萬兩購置軍械。”
“合計約需……”
“準了。”
朱厚照沒等他算完就抬手打斷。
“讓江彬押送糧草時一並帶回。”
“告訴他。”
“孤隻要勝仗。”
“彆給孤找借口。”
“臣遵旨!”
韓文愣了愣。
沒想到太子如此乾脆。
連忙磕頭謝恩。
——剛才殿外的棍棒聲還在耳邊響。
他原以為會被追問幾句。
甚至斥責幾句。
朱厚照沒看他。
轉而看向兵部尚書:
“宣府巡撫奏報。”
“蒙古小股騎兵襲擾邊境。”
“你怎麼看?”
兵部尚書是劉大夏。
出列抱拳道:
“小爺。”
“宣府兵力尚可抵禦。”
“臣以為可增派兩千京營精銳馳援。”
“同時命大同、延綏兩地出兵策應。”
“形成夾擊之勢。”
“定能擊退來犯之敵。”
“就按你說的辦。”
朱厚照點頭。
“三日內出兵。”
“遲了一天。”
“你這個兵部尚書就彆當了。”
兵部尚書劉大夏心裡一凜。
高聲應道:
“臣遵旨!”
接連兩件事。
朱厚照都沒多做糾纏。
既沒像昨天那樣疾言厲色。
也沒像老皇帝那樣反複詢問。
隻在關鍵處定下調子。
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利落。
階下的群臣悄悄鬆了口氣。
卻又不敢真的放鬆。
——誰都知道。
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昨天的血還沒乾透。
太子絕不會就這麼算了。
“還有誰有本啟奏?”
司禮監太監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吏部尚書猶豫了一下。
出列道:
“小爺。”
“江南鄉試放榜後。”
“有舉子聯名上奏。”
“稱主考官閱卷不公。”
“請求重審。”
“此事……”
“重審可以。”
朱厚照打斷他。
“讓都察院派禦史去查。”
“若真有不公。”
“主考官及同考官。”
“全部革職查辦。”
“永不錄用。”
他頓了頓。
目光掃過文官集團:
“記住。”
“科舉是選賢任能的根基。”
“誰要是敢在這上麵動手腳。”
“孤誅他九族。”
吏部尚書額頭冒汗。
連忙應下:
“臣遵旨。”
幾件事處理下來。
奉天殿裡的氣氛漸漸緩和了些。
有幾個老臣甚至覺得。
或許新皇真的能聽進勸。
隻要彆再提宮裡的眼線。
日子總能過下去。
朱厚照看著他們臉上細微的變化。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這招在任何時候都好用。
“禮部尚書。”
朱厚照忽然開口。
王華心裡咯噔一下。
連忙出列:
“臣在。”
“先帝陵寢的工程。”
朱厚照的聲音很平靜。
聽不出喜怒:
“進展如何了?”
“回小爺。”
王華定了定神。
“陵寢主體已完工。”
“隻剩神道石刻和享殿彩繪。”
“預計下月中旬可全部竣工。”
“竣工後。”
“送先帝入陵的禮儀。”
“都安排好了嗎?”
“臣已命禮官擬定了儀軌。”
王華遞上一卷黃綢。
“待小爺過目後便可施行。”
“隻是……”
“隻是什麼?”
朱厚照挑眉。
王華的臉瞬間漲紅。
像是鼓足了畢生勇氣:
“隻是……”
“工部奏報。”
“陵寢尾款和送葬禮儀所需開銷。”
“還差三十萬兩白銀。”
“國庫……國庫恐難支撐。”
終於來了。
朱厚照心裡冷笑。
弘治朝的財政。
早就被這群“賢臣”折騰得捉襟見肘。
先帝節儉一生。
到最後連自己的陵寢都快沒錢收尾了。
“國庫沒錢?”
朱厚照看向戶部尚書韓文。
“韓大人。”
“王尚書說還差三十萬兩。”
“國庫裡現在有多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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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文的腿肚子瞬間轉筋。
他最怕的就是提國庫。
——誰都知道。
新皇不僅懂祖製。
還對曆朝財政了如指掌。
尤其是剛才處理政務時那股子通透勁兒。
讓他心裡直發毛。
“回……回小爺。”
韓文的聲音帶著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