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的夜。
比潑了墨還黑,連火把的光都穿不透,隻能在石壁上投出晃動的鬼影。
火把的光忽明忽暗。
映著石壁上斑駁的血痕,有的乾成了黑褐色,有的還泛著腥氣。
緹騎拖著鐵鏈走過。
“嘩啦——嘩啦——”聲在空蕩的甬道裡撞來撞去,像閻王手裡的催命符。
周倫被關在最裡麵的牢房。
稻草上積著灰,他縮在角落裡,官袍被扯得稀爛。
剛進來時,他還梗著脖子喊:“我是禮部侍郎!你們敢動我?陛下會治你們的罪!”
可當緹騎把燒紅的烙鐵舉到他臉前時,那烙鐵“滋啦”冒著涼氣。
他瞬間就慫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狗。
“彆……彆燙我!”周倫“噗通”癱在地上,褲襠濕了一片,騷臭味混著黴味飄開來。
“我招!我什麼都招!你們問什麼我說什麼!”
審訊的緹騎麵無表情,手裡轉著烙鐵,火星子掉在地上:“說清楚,誰是主謀?”
“沒有主謀!是……是大家一時糊塗!”周倫涕淚橫流,唾沫星子濺在鐵鏈上,還帶著血絲。
“是孫員外郎先提議的!他說……說陛下剛登基,不敢動文官,咱們借著先帝的名頭逼宮,準成!”
“還有誰參與了?”緹騎追問,筆尖在紙上“沙沙”響,記個不停。
“有!有吏部的趙郎中,戶部的錢主事……”周倫報出一串名字,聲音抖得像篩糠,生怕漏了一個。
“我們還聯絡了國子監的幾個博士,讓他們煽動學生一起鬨!人多勢眾,陛下肯定怕!”
他越說越亂,把責任全推給彆人,仿佛自己隻是個被拉來湊數的。
緹騎懶得戳穿,隻管記錄——反正到了詔獄,真假用刑一問就知。
隔壁牢房。
孫員外郎正被夾棍夾著手指,手腕被鐵鏈吊在房梁上。
“啊——!”慘叫聲刺破夜的寂靜,比殺豬聲還難聽。
“我沒主謀!是周倫!是他說陛下年紀小,鎮不住場子!”孫員外郎疼得渾身抽搐,額頭上的汗珠子砸在地上,砸出小坑。
“你們準備了多少銀兩,用來打點京營?”緹騎蹲在他麵前,眼神冷得像冰。
“沒……沒有銀兩……”孫員外郎咬著牙,還想狡辯,臉都疼變形了。
緹騎使了個眼色,旁邊的緹騎猛地一收夾棍。
“哢嚓!”一聲脆響,孫員外郎的手指斷了兩根。
“啊——!”他疼得昏死過去,被冷水“嘩”地潑醒後,終於崩潰了。
“有!有五千兩!存在……存在順天府的‘聚豐錢莊’裡,準備給京營的把總買通關節!”
詔獄的另一頭。
鄭主事被吊在房梁上,腳尖剛夠著地。
他是翰林出身,平日裡總拿“清流”自居,最看不起武將,此刻後背卻被鞭子抽得血肉模糊。
“說不說?”緹騎甩了甩鞭子上的血,血珠濺在牆上,“周倫他們是不是跟邊將有勾結?”
鄭主事咳出一口血沫,濺在緹騎臉上,臉上還硬撐著倔強:“我是清流!絕不會汙蔑同僚!”
“你們這些丘八,隻會用刑!有本事去問周倫!他才是主謀!”
“嘴還挺硬。”緹騎冷笑一聲,從牆角拖過一個鐵籠子,裡麵裝著幾隻肥老鼠,“聽說翰林老爺最怕這些小東西?”
鐵籠子剛湊到他眼前,鄭主事的臉“唰”地白了,瞳孔都縮了。
可他還是閉著眼,咬著牙不說話,喉結滾了滾。
緹騎也不急,慢悠悠地打開籠子,讓老鼠爬到鄭主事的官袍上。
毛茸茸的爪子撓著皮膚,鄭主事渾身發抖,像打擺子,卻依舊硬撐:“士可殺……不可辱……”
“是嗎?”緹騎拿出一份供詞,在他眼前晃了晃,“周倫說,是你提議聯絡李東陽的。”
“還說李東陽雖然沒答應,卻暗示你們‘事可從權’——這話是真的嗎?”
鄭主事猛地睜大眼睛,像被踩了尾巴:“他胡說!我沒去找李大人!”
“是他自己想去攀附,被李大人趕出來了才反咬一口!”
“哦?那你去找誰了?”緹騎追問,眼神像鷹隼一樣銳利,抓著不放。
鄭主事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閉嘴,臉憋得通紅。
可緹騎已經看出了端倪,將鐵籠子又往他臉上湊了湊:“不說?那讓這些老鼠陪你過夜,正好給你‘暖身子’。”
“彆!我說!我說!”鄭主事終於撐不住了,聲音裡帶著哭腔,眼淚鼻涕混在一起。
“我去找了……去找了華蓋殿的劉學士……他說……他說讓咱們彆衝動,等風頭過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