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傲然佇立在高台中央。
六月的風,如靈動的精靈,掀起他鎧甲的披風,獵獵作響。
下方,將士們如沉默的磐石,鴉雀無聲。
數萬人的目光,似彙聚的星河,聚焦在他身上,敬畏與好奇交織。
他們聽聞過這位年輕天子的諸多傳聞,卻從未聽過他對軍隊講話。
朱厚照清了清嗓子,那聲音不大,卻似穿雲之箭,透過風傳遍了整個演武場。
“弟兄們。”
他未用“將士們”,也未用“爾等”,而是選了最樸實的“弟兄們”。
那語氣,仿佛鄰家少年在與夥伴們親切交談。
前排的士兵愣了一下,隨即眼中泛起一絲暖意。
“朕知道,你們當中,不少人是從邊關調來的,也有不少人是土生土長的京營子弟。”
朱厚照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如溫暖的陽光,灑在每一個角落。
“不管你們來自哪裡,穿上這身鎧甲,你們就隻有一個身份——大明的兵。”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加重,如驚雷炸響。
“當兵苦不苦?”
沒人回答,但不少士兵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裡的兵器。
苦,怎麼不苦?寒冬臘月要站哨,酷暑盛夏要操練,打起仗來更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
“朕知道你們苦。”
朱厚照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似潺潺溪流,藏著無儘柔情。
“你們在邊關流血流汗,守著大明的疆土,可家裡的老娘可能還在挨餓,妻兒可能還在受欺負。”
這話,如一把鑰匙,打開了將士們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有幾個老兵的眼圈瞬間紅了,想起家裡的妻兒,喉結忍不住滾動。
“以前,是朕對不住你們。”
朱厚照深吸一口氣,對著全場將士深深鞠了一躬,那身影,莊重而肅穆。
“是朝廷對不住你們。”
“陛下!”
王守仁、沈希儀等人連忙上前,想要阻止,卻被朱厚照擺手攔住。
“但從今天起,不會了。”
朱厚照直起身,目光堅定如鐵,似巍峨高山,不可動搖。
“朕在這裡給你們立個規矩,這個規矩,寫進國法,刻在軍碑上,誰也改不了!”
他的聲音在演武場上回蕩,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力量。
“你們為大明浴血奮戰,朕就為你們撐起一片天!”
“戰死沙場的,是大明的烈士!朝廷養他的家人一輩子,孩子讀書不要錢,老人養老有俸祿,絕不讓英雄流血又流淚!”
“傷殘不能再打仗的,朝廷養你們一輩子!給你們安排差事,給你們發俸祿,讓你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誰也不敢欺負你們!”
“就算是病故的,朝廷也給你們的家人發三年撫恤金,讓他們能安安穩穩過日子!”
一番大白話,沒有半句文言文,卻如驚雷一樣炸在將士們的心上。
他們在軍營裡待了一輩子,聽過無數次朝廷的承諾,卻從未有哪個皇帝說得這麼實在,這麼擲地有聲!
“陛下……”
一個斷了左臂的老兵“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淚水混著汗水往下淌。
“您……您說的是真的?”
朱厚照望著他空蕩蕩的左袖,心裡一酸。
“真的!朕是大明的皇帝,說話算數!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兵泣不成聲,對著高台上的朱厚照重重磕頭。
仿佛是一聲號令,數萬名將士齊刷刷地跪倒在地。
甲胄碰撞的聲音彙成一片,震得高台都在微微發顫。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歡呼聲此起彼伏,像浪潮一樣席卷了整個演武場,連天空中的流雲都仿佛被震得停滯了。
不少將士一邊喊一邊哭,淚水浸濕了胸前的鎧甲,卻笑得像個孩子。
沈希儀站在高台下,看著這一幕,眼眶也紅了。
他在邊關打了十幾年仗,見過太多戰友死後家人流離失所。
此刻聽著陛下的承諾,隻覺得渾身的血都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