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銘被兩個錦衣衛死死按著肩膀,動彈不得。
膝蓋“咚”地磕在高台的金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偷偷抬眼,瞄了一眼端坐椅上的朱厚照。
年輕的皇帝正用銀簽慢悠悠地挑著茶沫,側臉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孫銘心裡頓時慌得沒了章法。
“陛下……陛下饒命啊!”孫銘聲音帶著哭腔,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臣……臣真不知道那下人膽大包天,竟敢驚擾京營……都是那奴才的錯,臣回去一定好好教訓他!”
他一邊說,一邊往地上磕頭。
額頭上的傷口又磕出了血,染紅了身下的金磚。
演武場上的將士們看得直皺眉。
這就是平日裡作威作福的會昌侯?
怎麼跟條喪家犬似的?
朱厚照沒抬頭,隻是輕輕吹了吹茶盞裡的浮沫。
“朕問你,是誰告訴你,可以隨便使喚京營的將士?”他聲音平淡得像一潭死水。
孫銘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沒想到皇帝根本不接他的話茬,直接就問到了根子上。
他眼珠一轉,心裡打起了算盤。
先帝爺在時,哪個勳貴沒調用過京營的人?
修個花園、看個莊子,都是常有的事。
怎麼到了這位新皇這兒就成了罪過?
想到這兒,孫銘的腰杆莫名硬了幾分。
他抬起頭,理直氣壯地說:“陛下,臣不敢欺瞞。”
“先帝爺在世的時候,大家都是這麼乾的啊!”
“京營的兵閒著也是閒著,幫勳貴們做點雜活,互通有無,這……這不是常例嗎?”
“哦?常例?”朱厚照終於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大家都有誰啊?”
孫銘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卻還是硬著頭皮道:“遠的不說,就說英國公府、定國公府……”
“他們誰家沒調過京營的人?”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看向站在一旁的張侖和徐延德。
眼神裡帶著幾分“要死一起死”的惡意。
張侖和徐延德的臉“唰”地白了。
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
這孫銘是瘋了嗎?
竟然敢把他們兩家拉下水!
沒等朱厚照開口,兩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動作快得像裝了彈簧。
“陛下!臣等知錯!”張侖的聲音都在發顫。
“臣府中確實有過調用京營士兵的事,都是以前的糊塗賬,臣回去後立馬清查,所有被調用過的士兵,臣府中加倍補償!”
徐延德也連忙磕頭:“陛下,臣也有錯!”
“定國公府若是有過因調用士兵而致傷殘的,臣府願意贍養他們一輩子,絕不讓他們流離失所!”
兩人頭磕得飛快,生怕慢了一步就被孫銘拖進泥潭。
他們心裡把孫銘罵了千百遍。
這家夥簡直是豬腦子,這種時候還敢攀咬彆人!
朱厚照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人,又瞥了一眼滿臉錯愕的孫銘。
“可。下不為例。”他淡淡道。
短短五個字,像一道特赦令。
讓張侖和徐延德瞬間鬆了口氣。
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孫銘徹底傻眼了。
怎麼回事?
同樣是調用士兵,他們兩家認個錯就沒事了,自己就要被押到京營來受審?
他這才反應過來,皇帝根本不是要追究“調用士兵”的事。
是鐵了心要拿他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