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房外喧嘩聲愈響,其間夾雜著官員們的驚呼與嗬斥,那聲響震得窗欞都微微發顫。
這動靜著實不小!
歐陽鐸捏著賬冊的手指不自覺緊了緊,抬眼望向韓文,問道:“大人,這是……”
韓文放下手中茶盞,眉頭皺得更深了幾分,卻並未起身,隻是沉聲道:“先看看再說。”
他在官場多年,心中隱約猜到,這動靜怕是與歐陽鐸有關。
畢竟,能在戶部衙門裡鬨出這般大動靜的,除了錦衣衛,再無旁人。
果不其然,未等片刻,便聽見“嘩啦”一聲,似是有官帽掉落在地。
緊接著,一個尖利的哭喊聲傳來:“你們不能抓我!我是戶部主事!你們有陛下的旨意嗎?”
這聲音,歐陽鐸聽著耳熟,正是早上帶頭刁難自己的劉大人。
韓文這才站起身來,對歐陽鐸道:“走吧,出去看看。”
兩人剛走到值房門口,便見院子裡亂作一團。
七八個錦衣衛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正按著幾個官員往院外拖去。
地上還掉著兩頂烏紗帽,其中一頂正是劉大人的。
被按住的官員裡,有早上跟著起哄的,也有往歐陽鐸窗台上扔爛菜葉的,此刻個個麵如土色,褲腳都在瑟瑟發抖。
“放開我!韓尚書救我!”劉大人瞧見韓文,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拚命往這邊掙,“韓大人,我就是跟歐陽主事開了個玩笑,不至於抓我啊!”
其他幾個官員也跟著哭喊:“韓尚書救命啊!”
錦衣衛見韓文和歐陽鐸出來,動作頓了頓。
領頭的千戶轉過身,對著兩人拱手行禮,動作乾脆利落:“屬下錦衣衛千戶趙全,見過韓大人,見過歐陽大人。”
韓文微微點頭,沉聲問道:“趙千戶,你們這是……”
趙全直起身,朗聲道:“回韓大人,昨日皇爺有旨:今日起,歐陽大人在戶部辦公,若有官員故意刁難,便請他們去詔獄喝杯茶,醒醒腦子。”
他指了指被按住的幾個官員,“這些大人今早對歐陽大人多有不敬,屬下是奉旨行事。”
果然是陛下的意思!
韓文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卻又有些後怕。
幸好自己這兩天護著歐陽鐸,沒跟著旁人瞎摻和,不然此刻被拖走的,說不定就有自己一份。
被按住的官員們聽見“皇爺有旨”四個字,哭聲瞬間噎在喉嚨裡,臉色從慘白變成了死灰。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不過是刁難了個秀才出身的主事,竟驚動了天子,還要被抓去詔獄。
那地方進去的,十有八九就出不來了!
“韓大人!我知道錯了!您替我求求情啊!”劉大人還在掙紮,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哪還有半點早上的囂張模樣,“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給歐陽大人磕頭賠罪!”
其他幾個官員也跟著哀求:“韓大人行行好!求您跟陛下說說情!”
韓文看著他們狼狽的樣子,心中沒半分同情,隻冷冷開口:“慌什麼?”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趙千戶說了,隻是去喝杯茶。”韓文的目光掃過眾人,語氣裡沒半點溫度,“又不是去送死,哭什麼?”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得眾人徹底蔫了。
他們知道,韓尚書這是不肯求情了。
趙全對著韓文拱了拱手:“多謝韓大人體諒。”
又對錦衣衛道,“帶走!”
“是!”錦衣衛們應了一聲,拖著幾個癱軟的官員往外走。
劉大人還在張著嘴想說什麼,被一個錦衣衛抬手捂住了嘴,隻能發出“嗚嗚”的哀鳴,像條被拖上岸的魚。
院子裡很快就清淨下來,隻剩下地上那兩頂烏紗帽,顯得格外刺眼。
幾個沒被抓走的官員縮在廊下,嚇得臉色發白,連頭都不敢抬。
他們剛才雖沒動手,卻也在旁邊看了熱鬨,此刻隻盼著錦衣衛彆記起自己。
歐陽鐸看著地上的烏紗帽,心中驚得厲害。
他沒想到陛下竟會為了他,特意下這樣的旨,還讓錦衣衛直接闖入戶部抓人。
這份恩寵,重得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歐陽大人。”韓文轉頭看他,見他臉色發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太擔心。”
歐陽鐸回過神,躬身道:“大人,這……”
“這是陛下的恩典。”韓文打斷他的話,語氣緩和了些,“陛下是怕你在戶部受委屈,特意給你撐場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