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望著張太後泛紅的眼眶,心中微微一軟,緩了緩語氣。
“兒臣今日來,是為父皇泰陵的事。”
張太後捏著帕子的手頓了頓,沉默不語,隻是垂下了眼簾。
“泰陵已經完工了。”
朱厚照繼續說道。
“欽天監選了日子,下個月八月甲子日,舉行父皇梓宮入陵大典。”
“按祖製,這大典需帝後共同執禮,兒臣……是來知會母後一聲。”
他話說得客氣,可張太後聽著,心裡那點剛壓下去的彆扭又湧了上來。
她抬眼瞥了朱厚照一下,嘴角撇出一絲冷笑,語氣陰陽怪氣。
“哦?帝後共同執禮?陛下現在想起有我這個母後了?”
“先前紅芍的事,還有我兩個弟弟的事,陛下眼裡可沒我這個母後。”
張太後哼了一聲,彆過臉。
“如今要辦大典了,要撐皇家的體麵了,才想起找我?”
“我這當娘的,倒像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擺設。”
朱厚照原本還想著好好解釋,聽她這話,火氣“噌”地就上來了。
他耐著性子道。
“母後,這是父皇的入陵大典,跟那些事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張太後梗著脖子。
“我弟弟的命沒了,張家的人被發去了大同,我這當姐姐、當姑母的,哪還有心思去撐什麼體麵?”
“陛下要是覺得缺個人執禮,隨便找個宮女假扮一下就是,反正我這太後當得也沒什麼意思。”
這話戳到了朱厚照的痛處。
他忍了又忍,攥著拳沉聲道。
“母後!你非要這樣嗎?”
“我怎樣了?”
張太後抬眼瞪著他。
“我說的不是實話?”
“實話?”
朱厚照猛地提高了聲音,眼神冷得像冰。
“父皇待你不薄,如今他要入陵,你身為太後,去送他最後一程是本分!”
“你不去,難道要讓天下人笑話朱家母子失和,連先皇的大典都湊不齊人?”
他往前邁了一步,氣場壓得人喘不過氣。
“去不去?難道皇家的臉麵你都不給了麼?”
“你要是執意不去,那你也彆當這個太後了!”
“我朱厚照是大明的皇帝,是大明的天!”
朱厚照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往後你能靠的隻有我!”
“麵子是自己掙來的,不是彆人給的!”
“你要是識趣,就乖乖去大典上執禮;你要是還鬨,休怪兒子要你好看!”
這狠話一放,正屋裡瞬間沒了聲音。
張太後被他吼得愣在原地,眼裡的倔強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慌亂。
她知道朱厚照不是在說氣話——他連舅舅都敢殺,真要是逼急了,廢了她這個太後也不是沒可能。
她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可對上朱厚照那雙沒半點溫度的眼睛,話又咽了回去。
是啊,她現在能靠的隻有這個兒子了,張家倒了,娘家沒人了,要是再沒了太後的身份,她往後在宮裡連個宮女都不如。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蔫蔫地低下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我去就是了。”
朱厚照見她妥協,心裡的火氣消了些,但還是沒給好臉色。
“這才像話。”
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些許。
“大典那天,兒臣會讓人來接你。”
“穿戴什麼,禮部會送來章程,你照著做就行。”
“知道了。”
張太後悶悶地應了聲,彆過臉不看他。
朱厚照也沒再多說,拱了拱手。
“兒臣還有事,先回去了。”
“母後好好歇著吧。”
說完,轉身就往外走,腳步邁得又快又沉,像是在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