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的金磚地,被秋老虎的熾熱曬得滾燙。
百官們齊齊跪地,額頭緊緊抵著那冰涼的磚麵,連呼吸都刻意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什麼。
朱厚照端坐在龍椅之上,目光如炬,緩緩掃過底下那黑壓壓的人群。
“張永,宣旨。”他緩緩開口,聲音在大殿中回蕩。
“奴婢遵旨!”張永應聲,捧著那明黃的聖旨,上前一步,尖細的聲音在大殿裡清晰回蕩:“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為振綱紀,固國本,現改組內閣——”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群臣,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念道:“五軍都督府、京營武職,著王守仁、徐延德、張侖入閣;司禮監掌印太監劉瑾,率司禮監入閣,掌監督之職,不涉決策;內閣文武比例,定為一比一,閣員總數永為單數,以利決議。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齊聲叩拜,那聲音震得殿梁上的灰塵都簌簌往下掉,仿佛也在為這莊重的時刻而顫抖。
李東陽第一個帶頭起身,躬身道:“臣等遵旨!”
緊接著,張昇、劉大夏、韓文等人也紛紛起身附和:“臣等遵旨!”
他們的聲音又快又急,像是生怕慢了一步就會被陛下那銳利的目光盯上。
站在後排的官員們見上司都表了態,也趕緊跟著應和。
奉天殿裡一時間全是“遵旨”的聲音,整齊得像是排練過無數遍。
那些被上司連夜敲打的下屬、門生,偷偷抬眼瞅了瞅自家老師的臉色,見他們眉頭緊鎖卻不敢有半句異議,也趕緊低下頭,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朱厚照看著這“一片和諧”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看來昨天的敲打,總算沒白費!
可就在這時,人群裡忽然響起一個不高不低的聲音,像顆石子砸進平靜的湖麵,打破了這表麵的和諧:“臣……臣有異議!”
這話一出,奉天殿裡瞬間安靜下來,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聲音來源處。
是個站在吏部官員隊列裡的年輕給事中,名叫王昭,剛入官場不久,是去年的新科進士。
李東陽的臉“唰”地一下黑了,仿佛被烏雲遮住了陽光。
吏部尚書馬文升更是差點背過氣去。
這王昭是吏部的人,歸他管!昨天他特意把吏部所有人叫到跟前,三令五申不許惹事,這小王八蛋怎麼敢頂風作案?
“放肆!”馬文升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王昭厲喝:“陛下的聖旨已下,豈容你置喙?還不快滾下去!”
王昭被他吼得縮了縮脖子,卻還是梗著脖子往前邁了半步,對著龍椅上的朱厚照躬身:“陛下,臣並非質疑聖旨內容,臣對改組內閣並無異議。”
他頓了頓,像是鼓足了勇氣,繼續說道:“隻是……隻是根據先帝爺定下的規矩,陛下的聖旨需經內閣簽發,方能正式生效。如今改組內閣的聖旨,尚未經內閣簽發……”
“你給我閉嘴!”馬文升嚇得魂飛魄散,這蠢貨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居然敢提“先帝爺的規矩”!沒看見昨天鴻臚寺卿周鏜的下場嗎?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朱厚照連連磕頭:“陛下恕罪!是老臣管教不力!這王昭年輕不懂事,滿嘴胡言,請陛下治老臣的罪!”
朱厚照卻沒看他,隻是淡淡地開口,聲音平靜得聽不出喜怒:“馬尚書。”
馬文升的磕頭聲戛然而止,渾身一顫,連忙應道:“老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