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走出坤寧宮,心裡像壓著塊大石頭。
他腳步匆匆往兵部趕,沿途遇到的官員打招呼,他都隻是敷衍地點點頭。
滿腦子都是“鄭和航海圖”和劉大夏的態度。
到了兵部衙門口,守門的小吏見是首輔來了,連忙躬身行禮:“李閣老安好!”
李東陽擺了擺手,急聲問道:“劉尚書醒了嗎?現在在哪兒?”
小吏連忙回道:“回閣老,劉大人半個時辰前就醒了,太醫說沒大礙,就是氣血攻心,現在正在後堂值房的臥榻上休息呢。”
“帶我過去。”
李東陽沒多廢話,跟著小吏穿過前堂,直奔後堂值房。
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麵傳來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滿是委屈和不甘。
李東陽推開門,隻見劉大夏躺在臥榻上,臉色慘白,嘴角還沾著未擦乾淨的血跡,手裡緊緊攥著那張“大明報”,哭得肩膀都在抖。
“介夫,你先彆哭了。”
李東陽走到臥榻邊,語氣帶著幾分無奈:“事已至此,哭也解決不了問題。”
劉大夏聽到聲音,猛地抬起頭,看到是李東陽,眼淚流得更凶了:“賓之兄!陛下怎麼能這麼對我!我是為了大明啊!裁邊軍是為了省軍費養百姓,他怎麼能說我是秦檜?怎麼能讓百姓罵我?”
“你為大明?你這是在害大明!”
李東陽忍不住打斷他,聲音提高了幾分:“大同剛打勝仗,蒙古人隻是暫時退走,你就說要裁邊軍,這不是自斷臂膀是什麼?這不是去找死是什麼?”
“大明報社是陛下親自授意辦的,你以為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早就對咱們文官不滿了!”
李東陽坐下來,語氣緩和了些:“文官們動不動就拿祖製擋事,有的還染指兵權、空談誤國,陛下這是借報紙給咱們敲警鐘,你倒好,偏偏在這個時候撞槍口上!”
劉大夏卻搖著頭,眼神依舊固執:“我沒錯!邊軍本就冗餘,養那些丘八就是浪費國家資源,把錢用在百姓身上才是正途!陛下年輕,不懂治國的難處,你怎麼也不懂?”
“我不懂?”
李東陽氣笑了:“你懂?你懂為什麼百姓罵你是秦檜?你懂為什麼陛下寧可相信邊軍,也不相信你?”
“那些‘丘八’在邊關拚命,擋住了蒙古人的刀,你卻在京城裡說他們浪費資源,你對得起那些戰死的將士嗎?”
劉大夏被懟得說不出話,卻還是不服氣,彆過臉,嘴裡喃喃道:“我就是為了大明好,不管你們怎麼說,我都沒錯。”
李東陽看著他執迷不悟的樣子,心裡歎了口氣,知道再多說也沒用,隻能轉入正題:“陛下說了,想讓他不再追究報紙的事,不再為難你,可以。”
“但他有個條件——讓你交出永樂年間鄭和下西洋的航海圖,還有造船圖紙、海外諸國輿圖,隻要你交出來,一切都好說。”
“航海圖?”
劉大夏的身子猛地一顫,眼神瞬間慌亂起來,不敢看李東陽,語氣也變得支支吾吾:“什麼航海圖?我不知道啊……”
“當年先帝要找的時候,我就說了,那東西勞民傷財,早就被我燒了,燒了就是為了不讓後人再犯同樣的錯,那是誤國誤民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