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議事廳的炭爐早涼透了。
寒風從窗縫裡鑽進來,吹得案上的紙頁簌簌響。
劉瑾蹺著二郎腿坐在主位,青袍下擺掃過冰冷的磚地。
他尖嗓子刺破寂靜:“都給咱家聽好了,陛下有旨,查選秀舞弊一案,處置如下!”
底下的官員們齊刷刷低下頭。
有幾個腿肚子直打顫,桌椅腿蹭得地麵咯吱響。
“禮部主事劉謙,收受禦史唐某綢緞十匹,串通改名單,抄家!貶去哈密衛充軍!”
劉瑾頓了頓,斜眼瞥向人群裡的劉謙。
“拉出來!”
兩個東廠番子立刻上前,架起癱軟的劉謙。
劉謙臉白得像紙,喉嚨裡咕嚕咕嚕響,半天擠出一句:“冤枉啊!是唐禦史逼我的!”
陸炳按了按繡春刀,聲音冷得像冰。
“冤枉?家裡搜出的綢緞還在,供詞也畫了押,再喊就堵上嘴扔去大牢!”
劉謙嚇得不敢再說話,被番子拖著往外走,鞋都掉了一隻。
“禮部郎中王宗,受林侍郎白銀五百兩,許諾通州水田,舞弊造勢!”
劉瑾又念道,唾沫星子濺在身前的案上。
“一樣抄家!貶去哈密衛!”
王宗“噗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劉公公饒命!陸大人饒命!下官再也不敢了!”
錦衣衛校尉上前架人,王宗死死抓住桌腿,指甲縫裡都滲出血。
“張大人!救救下官啊!是您讓下官擬的名單!”
張升嚇得往後縮了縮,臉都綠了。
“休得胡言!本官何時讓你舞弊!”
劉瑾冷笑一聲。
“還敢攀咬上司?拖下去!讓他跟劉謙作伴去!”
王宗被拖走時的哭喊聲越來越遠,議事廳裡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禦史唐某、侍郎林某,行賄舞弊,罷官奪爵!永不錄用!”
劉瑾繼續念。
“定國公小舅子,送禮未遂,罰銀五千兩!去常平倉當苦役一月!”
念到最後,劉瑾抬眼看向張升,尖嗓子陡然拔高。
“禮部尚書張升,監管不力,失察之罪!罰俸一年!親往常平倉發糧,若少一粒米,提頭來見!”
張升連忙躬身,額頭快貼到地麵。
“臣遵旨!謝陛下開恩!”
他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後背的冷汗卻順著脊梁骨往下淌。
還好隻是罰俸,沒丟官沒貶謫,比劉宇強多了。
劉瑾見他嘴角偷偷勾起,突然拍了下桌子,茶碗都震得跳起來。
“張大人,你倒是挺高興?”
張升嚇得一哆嗦,連忙道:“不敢不敢!臣知罪!定當戴罪立功!”
“知道就好。”
劉瑾站起身,青袍掃過椅子扶手。
“陛下說了,新的秀女名單,必須從民間選品行端正的,再敢摻一個官宦女,你知道後果。”
他湊到張升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前陣子劉宇剛出北京城,聽說哈密衛的風沙能把人吹脫皮,張大人要是辦不好,正好去追追他,跟他作個伴?”
張升臉色瞬間慘白,連連磕頭。
“臣不敢!臣定好好辦!三天之內,定給陛下遞上乾淨的名單!”
“這還差不多。”
劉瑾直起身,對陸炳使了個眼色。
“陸大人,該抓的人抓齊了?”
陸炳點頭,對錦衣衛校尉道:“把唐禦史、林侍郎的家圍了,抄沒的家產立刻送常平倉!”
“是!”
校尉們齊聲應道,轉身往外走。
劉瑾又掃了眼剩下的官員,尖聲道:“都給咱家記好了!以後再敢搞舞弊的勾當,劉謙、王宗就是榜樣!滾吧!”
官員們如蒙大赦,低著頭往外跑,腳步亂得像沒頭蒼蠅。
議事廳裡隻剩下張升和劉瑾、陸炳。
張升擦了擦額頭的汗,連忙道:“劉公公、陸大人,喝杯茶再走?”
“不必了。”
陸炳擺了擺手。
“盯著點常平倉的糧,彆出岔子。”
說完轉身就走,繡春刀的穗子在身後甩動。
劉瑾瞥了張升一眼,冷哼一聲。
“好好辦差,彆讓咱家再跑一趟禮部。”
也跟著走出議事廳。
張升看著兩人的背影,長長舒了口氣,腿一軟坐在椅子上,半天沒緩過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