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感受到殿內聚焦的目光,深吸一口氣。
撩袍跪地,朝服的玉帶擦過金磚,發出細微的聲響。
“陛下,臣有話啟奏。”
朱厚照的指尖停在龍椅扶手上,語氣緩和了些。
“講。”
“長寧伯周彧雖逝,但其子周瑭襲爵後惡行未斷。”
“慶雲侯周壽在世作惡多年,此二人罪狀確鑿,絕非小事。”
李東陽的聲音沉穩有力,在空曠的奉天殿裡格外清晰。
“臣以為,此事應交由三法司主審,東廠作為原告呈遞證據,錦衣衛全程監督核驗。”
“三方各司其職,既顯律法公正,又能讓證據經得起推敲,定能給陛下、百官乃至黎民百姓一個滿意的交代。”
他頓了頓,補充道。
“三法司掌刑名,東廠掌偵緝,錦衣衛掌監察,三者相互製衡,可避免偏私,也能堵住悠悠眾口,無人敢質疑處置不公。”
階下的文官們紛紛點頭。
連幾個老臣都露出讚許之色。
這法子既給了陛下台階,又維護了律法體麵,堪稱萬全之策。
朱厚照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李首輔所言極是,就依你之見。”
他抬眼看向殿側。
“三法司堂官、東廠劉瑾、錦衣衛陸炳,出列聽令。”
刑部尚書、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禦史連同劉瑾、陸炳一同走出隊列,躬身行禮。
“臣奴婢)在!”
“朕命你們三日後開審,務必查清周瑭、周壽所有罪狀,量刑從嚴,不得姑息!”
朱厚照的聲音擲地有聲。
“東廠要把證據一一核驗,錦衣衛要盯著三法司的每一道流程,若有徇私舞弊,朕連你們一起處置!”
“臣奴婢)遵旨!”
五人齊聲應道,聲音震得殿頂的灰塵微微飄落。
待五人退回隊列,朱厚照的目光重新掃過百官,語氣陡然轉沉。
“經此一事,朕倒想問問諸位——我大明勳貴、外戚橫行不法者屢見不鮮,是否該設立專門律法加以限製?”
這話一出,勳貴隊列裡頓時泛起騷動。
有幾個年輕的勳貴麵露怒色,卻被身旁的長輩按住了。
片刻沉默後,一個穿著繡麒麟補子朝服的老者走出隊列,正是永康侯徐溥。
他是靖難功臣徐忠的四世孫,世襲侯爵,在勳貴中頗有威望。
此刻撩袍跪地,聲音帶著幾分倨傲。
“陛下,臣以為不可。”
“哦?”
朱厚照挑了挑眉。
“說說理由。”
“我大明勳貴、外戚多是開國功臣或皇親國戚之後,先祖為大明江山拋頭顱灑熱血,才有今日的世襲爵位。”
徐溥的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此等群體乃是國之柱石,本就享有皇恩庇護,當屬不可侵犯之列,何須專門律法限製?恐寒了功臣之後的心!”
他頓了頓,又道。
“再者,律法已有明文,若勳貴、外戚犯法,自有三法司處置,何必多此一舉設特彆律法?這豈不是把功臣之後與尋常百姓等同,有損皇家體麵?”
勳貴們紛紛附和。
有幾個甚至挺直了腰杆,眼神裡透著得意。
徐溥這話說到了他們心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