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揣著朱厚照的口諭,一路小跑穿過宮道。
夕陽的餘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先到內閣值房時,李東陽正對著“商稅現狀”的奏折皺眉。
見小太監進來,他連忙放下筆。
“陛下有何旨意?”李東陽問道。
“回首輔大人,陛下讓奴婢傳旨:明天卯時三刻,內閣、京營、司禮監、六部堂官,都到坤寧宮暖閣議事,不得有誤!”小太監躬身回話,氣息還沒喘勻。
李東陽愣了一下,隨即問道。
“陛下可有說議什麼事?”
“回大人,沒有。”小太監搖了搖頭。
“陛下隻讓傳旨,沒說彆的。”
送走小太監,李東陽捏著奏折的手指緊了緊。
陛下剛怒驅皇莊負責人,又突然召集這麼多人議事,莫不是要動皇莊的根本?
他連忙讓人去請韓文、張升。
心裡暗暗盤算:不管議什麼,定是和改革脫不了乾係。
小太監又跑到戶部衙署。
韓文剛核對完歐陽鐸的啟程文書,聽了旨意後眉頭緊鎖。
“卯時三刻?陛下這是急著辦什麼事?難道是江西的清丈出了岔子?”
他讓書吏把“皇莊產業清單”抱過來,連夜重新核對,生怕明天議事要用到。
到禮部時,張升正盯著封後大典的後續禮單。
聞言猛地抬頭。
“所有堂官都去?莫不是要加封後族?可陛下之前說過不讓夏家封爵啊。”
他想不通,卻還是讓人把禮部的舊例冊搬出來,凡是涉及“恩賞、改製”的條目都標出來,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京營總兵江彬、司禮監掌印蕭敬接到旨意後也犯了嘀咕。
江彬讓校尉備好兵籍冊,以為要議邊餉。
蕭敬則讓小太監整理司禮監的批紅記錄,猜是要改舊製。
一時間,各衙署都動了起來。
人人都在猜陛下的心思,連晚飯都沒心思吃。
暮色四合時,張永提著食盒走進坤寧宮暖閣。
朱厚照正和夏氏坐在石凳上剝桑椹。
見張永進來,朱厚照笑著道。
“查得怎麼樣了?”
“回陛下,都查清楚了。”張永放下食盒,從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
“京城最大的布莊是城南‘福順布莊’,老板姓陳,叫陳萬春,福建人,在京城開布莊二十年了,為人實誠,去年周壽的家丁搶了他的布,他也沒敢告狀,隻認了虧。”
“哦?還有這回事?”朱厚照挑眉,接過冊子翻開。
“繼續說。”
“最大的瓷窯是‘景和瓷窯’,老板趙玉堂,景德鎮人,燒的瓷碗又便宜又耐用,百姓都愛買,可勳貴們總找他要‘貢瓷’,不給錢還挑毛病,他的窯工都快養不起了。”
“糧行是‘聚豐糧行’,老板周世昌,本地土著,家裡三代開糧行,常平倉缺糧時,他還主動捐過五百石,可去年被張鶴齡強買了一千石糧,隻給了一半錢。”
“鹽鋪和茶葉行最大的是‘恒裕商行’,老板吳子謙,江南人,手裡有民間鹽引,可每次領鹽都被官差刁難,茶葉運輸還要給勳貴交‘過路費’,賺的錢大半都被盤剝了。”
朱厚照越聽臉色越沉,手指在冊子上劃過“陳萬春”“趙玉堂”的名字。
這些人都是被勳貴欺壓的老實人,正好合作。
他們有渠道、懂生意,朕有皇莊資源、能保他們平安,合作起來定能雙贏。
夏氏坐在一旁,剝了顆桑椹遞給他。
“陛下說得對,這些老板都是靠本事吃飯,比皇莊那些老頑固強多了。”
朱厚照接過桑椹,對張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