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把林霧的遺照擺在解剖台中央,相框擦得一塵不染。照片裡的林霧穿著白大褂,舉著剛培育出的抗寒植株,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那是三年前她在植物實驗室最得意的一天。
解剖台的不鏽鋼麵反射著冷光,林殊指尖劃過照片邊緣,聲音輕得像歎息:“你總說要跟我比誰破的案子多,現在……你贏了。”
她從抽屜裡拿出那份被篡改的手術記錄,照片旁的金屬牌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張啟明招了,無麵組織的據點藏在廢棄罐頭廠,你留的芯片裡,坐標精確到米。”她拿起記錄,對著照片晃了晃,“你改的簽名尾鉤,沈如晦一眼就看懂了,他說……這箭頭比任何密碼都準。”
相框裡的林霧依舊笑著,林殊突然笑出聲,眼淚卻砸在解剖台上,濺起細小的水花:“你明明怕黑,卻總在淩晨溜進醫院改記錄;明明暈血,卻硬撐著幫我處理屍檢樣本……你說欠沈如晦一次,可你欠我的呢?欠我的那杯慶功酒,要我跟誰喝去?”
她把臉貼在照片上,冰涼的玻璃硌著額頭:“他們說你是烈士,撫恤金發了一大筆。可我不要錢,我要你回來跟我搶顯微鏡,搶最後一塊巧克力……林霧,你贏了,贏了案子,贏了名聲,可你輸了我們啊。”
最後幾個字碎在喉嚨裡,林殊抓起金屬牌緊緊攥著,指節泛白。牌上“沈如晦”三個字被體溫焐熱,背麵的芯片硌著掌心,像林霧留在她肉裡的刺。
門外,沈如晦的指節抵著冰冷的牆壁,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地板上。剛才林殊說“你贏了”時,他手裡的玻璃杯“哢”地裂開細紋,此刻終於不堪重負,在掌心碎成尖銳的棱角。
碎片紮進皮肉,他卻沒察覺疼。隻聽見解剖台上傳來壓抑的哭聲,像鈍刀割著他的神經。
他想起林霧失蹤前那晚,她塞給他一個保溫桶,說裡麵是“祖傳秘方”的醒酒湯。後來才知道,湯底下藏著張啟明的審訊突破口——她熬了三個通宵,從二十年前的舊案卷裡扒出的線索。
“欠你的,用這個抵。”當時她笑得狡黠,眼裡的光比手術燈還亮。
原來她早就鋪好了路。用簽名當箭頭,用金屬牌存坐標,用自己當誘餌,把無麵組織的老巢連根拔起。她總說自己膽子小,卻敢一個人闖進虎穴,把最鋒利的刀遞到他們手裡。
掌心的血順著指縫往下淌,滴在走廊的瓷磚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沈如晦彎腰撿起最大的一塊玻璃碎片,對著光看——碎片裡映出他通紅的眼眶,像極了林霧每次闖禍後,躲在他身後偷偷看他的樣子。
“你哪是贏了。”他對著碎片低聲說,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是把我們的命,都贏成了你的樣子。”
解剖台旁,林殊把金屬牌掛在照片的掛鉤上,剛好遮住林霧白大褂的第二顆紐扣——那是她們以前約定的“秘密扣”,重要的東西都藏在那裡。
“下輩子換我贏。”她對著照片敬了個不標準的禮,“到時候,換我給你熬湯,換我替你擋刀。”
門外的碎玻璃被風吹動,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有人在輕輕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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