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感覺自己在下沉。
不是墜入收音機那冰冷粘稠的灰暗深淵,而是沉入一片更加破碎、更加狂暴的意識亂流。無數不屬於她的記憶碎片像鋒利的玻璃渣,裹挾著墨淵的冰冷殺意、刨刀的嗜血怨念、還有她自己瀕臨崩潰的恐懼,瘋狂撕扯著她的感知。
她“看”到屍山血海,聞到濃重的鐵鏽味是血!);她“聽”到鎖鏈拖曳、野獸咆哮;她“感覺”到被禁錮千年的孤寂與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怒……這些屬於墨淵的碎片,混亂而強大,幾乎要將她微弱的自我意識徹底衝散、同化。
同時,另一種更加尖銳、更加集中的痛苦也在切割她——那是刨刀的意誌,充滿了對“門”的憎恨,對“刨開”一切的瘋狂渴望,以及……一種被強行扭曲、汙染後的無儘委屈和痛苦。
她的意識像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放棄吧,太痛苦了,融入這片混亂,或許就能解脫……一個聲音在她殘存的意識邊緣誘惑著。
不!
一個更加微弱,卻無比執拗的念頭如同星火般亮起。清音姐還在外麵冒險,九安哥獨自麵對危險,我不能就這樣消失!還有……那個闖入這片混亂的、冰冷而狂暴的存在墨淵),他剛才……似乎因為我的尖叫停頓了一瞬?那一瞬間的掙紮,不是純粹的惡意……
這絲明悟成了她的錨點。
她不再試圖抵抗所有湧入的混亂意念,那隻會讓她更快崩潰。她開始嘗試著,如同一個在激流中學習遊泳的人,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最具毀滅性的意識碎片主要是墨淵核心的暴戾和殺意),將大部分殘存的心神,導向那股相對“單純”的怨念——刨刀的意誌。
這並非共情,更像是……在意識的戰場上,選擇一個相對較弱的對手,試圖建立溝通,尋找生機。
“你……很痛嗎?”她將自己的意念化作一絲微弱卻堅韌的絲線,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充斥著刨刀怨念的領域。沒有評判,沒有恐懼,隻有一種純粹的、對“痛苦”的感知。
那瘋狂嗡鳴、充滿破壞欲的怨念猛地一滯。似乎沒料到會接收到這樣的“信號”。它習慣了恐懼、厭惡、以及鎮壓,這種近乎“撫慰”的觸碰,陌生而……怪異。
“……滾開!”一股混雜著木屑紛飛意象和血腥氣的暴戾意念反彈回來,將蘇曼的意念絲線狠狠撞開。
蘇曼的意識一陣劇痛,但她沒有放棄。她回想起之前感知到的,刨刀對那扇“黑門”的憤怒根源。
“是那扇門……讓你變成這樣的,對嗎?”她再次嘗試,意念中帶著理解,“它困住了你,汙染了你……”
這一次,反彈的暴戾減弱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無助的怨毒。“……門……該死……刨開……全都刨開……”意念依舊混亂,但目標明確。
蘇曼仿佛抓住了什麼。這刨刀的怨念核心,並非無差彆攻擊,它有著明確的仇恨對象——那扇槐胡同的黑門。收音機的蠱惑,不過是放大了這種仇恨,並給予了它一個行動的指令。
就在蘇曼艱難地與刨刀意誌溝通的同時,她也能模糊地感覺到另一股更加龐大、更加冰冷的意識墨淵)在附近徘徊、衝撞。謝九安那如山嶽般的劍罡壁壘如同溫暖的燈塔,將那股冰冷的意識大部分阻擋在外,但逸散過來的壓力依舊讓她窒息。她必須更快一點!
當鋪內,現實世界的對峙已到了白熱化。
謝九安持劍的手臂微微顫抖,額角青筋暴起。維持如此強度的劍罡壁壘,對抗墨淵不斷衝擊的黑暗力量,對他的消耗是巨大的。他體內的真氣如同開閘的洪水般傾瀉,經脈傳來隱隱的刺痛感。但他眼神依舊銳利如鷹,沒有絲毫退縮。他不能倒,他身後是昏迷的蘇曼,是清音托付的當鋪,是必須守住的防線。
墨淵的狀態則更加癲狂。他被劍罡阻擋,無法觸及近在咫尺的“血食”刨刀),蘇曼那微弱意念帶來的短暫乾擾早已被更洶湧的黑暗吞噬。他左眼的猩紅幾乎占據了整個眼眶,右眼的暗綠則縮成了針尖大小,閃爍著極度危險的光芒。他不再試圖強行突破劍罡,而是開始用身體一次次凶猛地撞擊壁壘!
“咚!咚!轟!”
每一次撞擊,都讓劍罡壁壘光芒亂顫,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謝九安臉色愈發蒼白,嘴角滲出一絲鮮血,但他依舊死死支撐著。
而那顆懸浮在破損櫃台上的收音機,在此刻,外殼上的幽綠光芒再次無聲無息地亮起。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那光芒卻如同活物般,分出極其細微的幾縷,如同觸須,悄無聲息地繞過謝九安劍罡封鎖的主要區域,貼地蜿蜒,分彆伸向了三個方向——
一縷,試圖再次纏繞上被鎮壓在牆角的刨刀。
一縷,如同毒蛇般,探向昏迷中、意識正與刨刀艱難溝通的蘇曼。
最後一縷,最為隱蔽,竟然試圖穿透劍罡壁壘最薄弱處的能量間隙,伸向其後躁動不已的墨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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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再蠱惑,而是在嘗試……直接連接!它想同時與這三者建立更深層次的精神鏈接,將其徹底拉入它的掌控,或者,形成一個以它為核心的、更加恐怖的混亂整體!
謝九安雖然大部分心神都在對抗墨淵,但也瞬間察覺到了這陰險的舉動!他勃然大怒,劍氣勃發,就要斬斷那些綠色光須!
然而,就在他分神的這一刹那——
“給——我——!”
墨淵發出了開戰以來最狂暴的一聲怒吼,抓住謝九安劍氣瞬間的凝滯,彙聚全身力量,如同一顆黑色的隕石,以同歸於儘般的氣勢,狠狠撞在了劍罡壁壘之上!
“哢嚓——!”
一聲清晰的、如同琉璃碎裂的聲響傳來!
那堅不可摧的劍罡壁壘,終於在內外交攻之下,被墨淵硬生生撞出了一道蛛網般的裂縫!雖然並未完全破碎,但防禦已然出現缺口!
墨淵那蒼白、纏繞著黑暗氣息的手,如同鬼爪般,瞬間穿過裂縫,抓向了近在咫尺的刨刀!
槐胡同深處,林清音正全神貫注地觀察著那扇漆黑的門戶。
她不敢再輕易用精神力探查,隻是憑借著祖靈骨笛的靈覺和手中布袋裡刨刀的殘餘感應,試圖分析這扇門的本質。那股陰冷、扭曲的空間感讓她極其不安。
突然,她手中的布袋猛地一燙!裡麵那被黑木盒碎片包裹的刨刀殘骸大部分煞氣凝聚體已被墨淵吸引在當鋪)發出尖銳的震顫,指向黑門的感應驟然增強了數倍!仿佛門後的東西,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刺激,變得更加活躍!
與此同時,那扇一直沉寂的黑門,門板上那些光滑的黑色,似乎微微蕩漾了一下,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吸力從門後傳來,不再是針對精神力,而是針對……“存在”本身的感覺?林清音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自己的影子都要被那扇門吸進去!
她臉色驟變,毫不猶豫地再次後退,直到後背抵住了冰冷的胡同牆壁才停下。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達到了頂點。
當鋪出事了!
一定是收音機和刨刀的異動,或者墨淵的失控,刺激到了這扇與它們存在未知聯係的黑門!它們之間,絕對有更深層次的勾結!
她必須立刻回去!當鋪那邊的危險,恐怕已經超出了謝九安獨自應對的極限!
林清音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那扇仿佛活過來的黑門,咬緊牙關,轉身朝著胡同外疾奔。手中的布袋依舊滾燙,刨刀的震顫如同催命符。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轉身離去的那一刻,那扇漆黑的門板上,緩緩浮現出了一張極其模糊、扭曲的人臉輪廓,那張臉的嘴巴部位微微開合,仿佛在無聲地低語著什麼,方向正對著她離去的背影。
而當鋪之內,墨淵的手,已經即將觸碰到那煞氣翻騰的刨刀。收音機的幽綠光須,也即將纏繞上蘇曼的額頭和墨淵的腳踝。
失控的災難,似乎已無可避免。蘇曼在意識囚籠中的掙紮,成了此刻唯一的、渺茫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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