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刺入石屋凝滯的空氣，也刺入了每個人緊繃的心弦。
“鑰匙”？“殘次品”？“祂”？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非人的邏輯和冰冷絕望。
謝九安猛地睜開雙眼，眼中精光一閃而逝，赤陽丹的藥力雖未完全化開，但已讓他恢複了部分行動能力。他霍然起身，一步跨出，再次擋在了墨淵與林清音、蘇曼之間，破雲刃雖未出鞘，但凜冽的劍意已鎖定了墨淵。他感覺得到，此刻的墨淵與之前任何狀態都不同，那是一種……剝離了大部分人類情感的、近乎絕對的冰冷與“理智”，反而比純粹的瘋狂更加危險。
“把話說清楚！什麼鑰匙？什麼殘次品？”謝九安的聲音帶著丹藥效力未散的沙啞和灼熱，目光如炬，試圖穿透墨淵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暗綠。
林清音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從與骨笛的艱難溝通中驚醒。她虛弱地抬起頭，看向門口的墨淵，心臟因那話語中蘊含的可怕意味而驟然縮緊。“鑰匙不完整”？是指祖靈骨笛嗎？林家世代傳承的聖物，竟然是某種“鑰匙”的一部分？那完整的鑰匙又是什麼？“殘次品”……是在說他們這些被“標記”的人？還是指像墨淵這樣，體內封印著恐怖力量的存在？而那個“祂”……難道就是“歸墟”背後的主宰？
無數疑問如同冰水澆頭，讓她本就冰冷的身體更加僵硬。
蘇曼更是嚇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地蜷縮起身子，緊緊靠在林清音身邊。墨淵此刻的樣子讓她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那不像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個……披著人皮的、冰冷的“規則”或者說“工具”。她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再次閃過剛才從刨刀那裡感應到的、那扇由暗紅塵埃構成的扭曲“門”的輪廓。
墨淵對於謝九安的質問和劍意鎖定毫無反應，他甚至沒有看謝九安一眼。他那雙暗綠的瞳孔，依舊死死地、帶著一種近乎解剖般的審視意味，聚焦在林清音身上，更準確地說，是聚焦在她意識深處那黯淡的祖靈骨笛上。
“感應……很微弱，”他繼續用那種毫無波動的語調陳述著，像是在做一份冰冷的報告，“血脈稀薄，靈性蒙塵……連作為‘引子’都勉強……難怪，‘門’的縫隙……隻能逸散出……我們這些……失敗的作品……”
他的話語破碎，卻蘊含著爆炸性的信息！
林清音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血脈稀薄？靈性蒙塵？失敗的作品？這些話像是最惡毒的詛咒，不僅否定了她，更否定了林家世代守護的使命和驕傲！渡厄當鋪，難道從一開始，就與這恐怖的“歸墟”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係？而他們林氏一族，甚至可能隻是某個龐大計劃中……無足輕重的、劣質的材料？
一股混雜著憤怒、屈辱和巨大恐懼的熱流猛地衝上她的喉嚨，她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幾乎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點點猩紅濺落在身前灰撲撲的廢棄物上。
“清音姐！”蘇曼驚呼，連忙幫她拍背，眼中充滿了淚水和無措。
“閉嘴！”謝九安勃然大怒，墨淵的話語無疑是在摧毀林清音本就岌岌可危的心神！他不再猶豫，並指如劍，一道凝練的劍氣破空而出，並非攻擊墨淵要害，而是直取其眉心，試圖打斷他那詭異的狀態！
然而，麵對這道淩厲的劍氣，墨淵隻是微微偏了偏頭。
那道足以洞穿金石的劍氣，在觸及他眉心前寸許之地，竟如同泥牛入海，被他周身那層無形無質、卻冰冷粘稠的黑暗氣息悄然吞噬、消弭於無形！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謝九安瞳孔驟縮！墨淵的力量……變得更深不可測了！這種吞噬的方式，與那灰衫人的手段隱隱相似，卻更加純粹和強大！
“武力……無用。”墨淵終於將目光從林清音身上移開，轉向謝九安，暗綠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如同看待螻蟻般的漠然，“你……亦是‘殘次品’……氣血駁雜，魂火搖曳……連成為‘養料’的資格……都欠缺。”
他的話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謝九安驕傲的心上。謝九安握劍的手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但他強行克製住了再次出手的衝動。他知道，此刻的墨淵，已非武力可以輕易製服。
石屋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淹沒每個人的腳踝。
就在這時，一直蜷縮著的蘇曼，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猛地抬起頭，帶著哭腔對著墨淵喊道：“你胡說！清音姐和九安哥才不是什麼殘次品！你……你才是被關起來的那個！你才最可憐！”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石屋裡顯得格外尖銳和突兀。
墨淵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落在了蘇曼身上。
那暗綠的瞳孔微微轉動，似乎是在“分析”這個微弱卻敢於反駁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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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曼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但還是倔強地瞪著他，儘管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有趣……”墨淵的嘴角，極其僵硬地、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了一個微小的弧度，那並非笑容，更像是一種程序化的反應，“純淨……卻又被‘標記’……矛盾的‘樣本’……你的靈魂……似乎……很特彆……”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蘇曼的身體，直接看到她意識深處那與刨刀之間若有若無的冰冷聯係。
“或許……你能……接觸到……更深的……‘回響’……”他朝著蘇曼，緩緩地、僵硬地，抬起了那隻纏繞著黑暗氣息的手。
“曼曼小心！”林清音和謝九安同時驚呼！
謝九安更是毫不猶豫，再次揮劍斬向墨淵的手臂！
然而，墨淵的手隻是虛抬著，並未真正攻擊。他的指尖，一縷極其細微、卻比之前更加凝實的黑暗氣息，如同擁有生命的觸須，悄無聲息地繞開了謝九安的劍鋒，並非射向蘇曼，而是射向了——林清音懷中那個裝著刨刀的黑色布袋！
他想做什麼？！
在三人驚駭的目光中，那縷黑暗氣息精準地沒入了布袋！
下一刻——
“嗡！！！”
一直死寂沉沉的刨刀，猛地爆發出了一陣強烈無比、充滿痛苦與暴戾意味的嗡鳴！整個布袋劇烈震顫起來，表麵的封印符文明滅不定！
蘇曼更是感覺腦海中“轟”的一聲巨響，那扇由暗紅塵埃構成的扭曲“門”的輪廓瞬間變得清晰無比，並且仿佛活了過來，散發出無窮的吸力和冰冷的惡意！與此同時，一股龐大而混亂的、屬於刨刀的怨念與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那絲聯係，瘋狂地湧入她的意識！
“啊——！”蘇曼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雙手抱頭，痛苦地蜷縮倒地，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
“曼曼！”林清音目眥欲裂，想要撲過去，卻因傷勢和脫力而動彈不得。
謝九安又驚又怒，劍鋒一轉，就要不顧一切地斬向墨淵！
而墨淵，隻是靜靜地看著痛苦掙紮的蘇曼，暗綠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憐憫，隻有一種近乎殘酷的……“觀察”。
“果然……你能……承受……這種程度的……‘汙染’……”他冰冷地陳述著，“那麼……或許你……能聽到……那扇‘門’後……真正的……聲音……”
他的話語，如同惡魔的低語，在這絕望的染坊暗影中回蕩。
蘇曼成了他驗證某種猜想的“工具”，而被強行激活的刨刀，則成了連接那恐怖“歸墟”的媒介！真正的危機，以這樣一種意想不到的、更加殘忍的方式，驟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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