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魂鏽的沉寂並未帶來長久的安寧,那關於“鑰匙”、“碎片”與“眼睛”的低語,如同無形的蛛網,纏繞在渡厄當鋪的梁柱之間,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甸甸的思慮。幾日來,當鋪內彌漫著一種異樣的平靜,每個人都在消化著那來自古老鏽魂的信息,也在抓緊時間修複自身的損耗。
林清音每日以祖靈之力溫養識海,與骨笛的契合愈發精微,那溫潤白光不僅修複著傷勢,更似乎在與她血脈深處某種沉睡的力量悄然共鳴。她對自身、對林家傳承的疑惑非但沒有減少,反而隨著力量的恢複和對骨笛感應的加深,變得愈發清晰而迫切。她需要答案,而答案,似乎就隱藏在這些接連上門的詭物之中。
謝九安的傷勢在赤陽丹藥力和自身勤修不輟下,已好了七七八八,破雲刃的鋒芒更加內斂,眼神卻比以往更加銳利警惕。他大部分時間都守在前廳,如同最忠誠的守衛,不僅防備著外來的威脅,更時刻留意著內間休養的蘇曼和角落裡那個愈發難以捉摸的墨淵。
蘇曼的身體恢複得不錯,臉色重新有了紅潤,但那雙眼睛深處,卻多了一絲之前未曾有過的、混合著驚悸與奇特種子的光芒。鎖魂鏽事件中,墨淵那冰冷力量的“輔助”和她自身感知力的“純化”,像是一次殘酷的洗禮,讓她對自己的共情能力有了全新的、甚至有些畏懼的認知。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完全被動地承受,而是開始嘗試著去理解、去引導,甚至……去隔絕。她常常獨自一人,對著空氣默默練習,試圖掌控那如同雙刃劍般的能力。
而墨淵,依舊是那個沉默的陰影。隻是偶爾,當林清音動用祖靈骨笛的力量時,他右眼的暗綠會微微閃爍,那光芒中似乎不再僅僅是冰冷的觀察,偶爾會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類似“思索”的波動。他對蘇曼似乎也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關注”,不再完全漠視,但那份關注依舊不帶任何人類情感,更像是在監控一個重要的實驗指標。
這日黃昏,夕陽的餘暉將天邊染成一片淒豔的橘紅,也給渡厄當鋪蒙上了一層短暫而虛幻的暖意。
一個穿著體麵、但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濃鬱化不開愁雲的中年男人,腳步遲疑地走到了當鋪門口。他手裡捧著一個尺許見方、用暗紅色綢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方正物件,手指因用力而骨節發白,眼神中充滿了掙紮、恐懼,還有一絲孤注一擲的期盼。
他在門口躊躇了許久,仿佛那扇門後是龍潭虎穴,最終,還是一咬牙,推門走了進來。
“掌櫃的……在下……想典當此物。”男人的聲音乾澀,帶著刻意壓製的顫抖,他將那綢布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櫃台上,動作輕柔得仿佛在放置一件易碎的珍寶。
林清音抬眸,目光平靜地掃過那包裹,又落在男人臉上。此人衣料考究,指節雖有勞碌痕跡卻並非粗重活計所致,像是城中的小商戶或是賬房先生之流。但他眉宇間的陰鬱和眼底深藏的恐懼,卻非尋常煩惱所能致。
“請打開一看。”林清音語氣溫和,示意道。
男人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顫抖著手指,一層層解開了那暗紅色的綢布。
裡麵露出的,是一麵樣式古樸的青銅鏡。鏡背雕刻著繁複的雲雷紋和某種難以辨識的異獸圖案,中心嵌著一顆早已失去光澤的暗色寶石。鏡麵卻並非光潔如新,而是布滿了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裂紋,裂紋深處,隱隱透出一種不祥的、仿佛能吸收光線的暗沉色澤。
然而,吸引林清音目光的,並非是鏡子的古老或破損,而是那鏡麵之上,隱約倒映出的景象——並非櫃台前的她和那男人,也不是當鋪內的陳設,而是一片不斷扭曲、變幻的、充滿了濃鬱血色與絕望陰影的模糊畫麵!仿佛鏡中囚禁著另一個充滿痛苦與怨憎的世界!
一股陰冷、粘稠、帶著強烈窺視感與精神汙染的氣息,正從那布滿裂痕的鏡麵上緩緩散發出來。
又是一件凶煞詭物!而且,其氣息與之前的收音機、刨刀、鎖魂鏽皆不相同,更加……具有“鏡像”與“映射”的特性,仿佛能照見人心深處最隱秘的恐懼與陰暗。
“這鏡子……”林清音眉頭微蹙,指尖隔著一段距離,都能感受到那鏡麵傳來的、仿佛要將人靈魂吸攝進去的寒意。
“是……是家母的遺物……”男人,姓趙,聲音帶著哭腔,“傳了好幾代了,一直供在祠堂相安無事……可自從上月,我不小心將它摔落在地,鏡麵裂了之後……就……就出怪事了!”
他的臉上露出極度恐懼的神色:“它……它晚上會自己發光!不是燭火那種光,是……是那種幽幽的、綠色的光!光裡……光裡好像還有人影在動!我……我老婆半夜起來,說在鏡子裡看到了她早已過世的爹娘在對著她哭!我……我兒子更是不敢一個人睡,總說鏡子裡有個穿紅衣服的女人在看著他笑!”
趙姓男人越說越激動,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這還不算!我……我前幾天對著鏡子刮胡子,明明刮乾淨了,可一轉身,鏡子裡我的倒影……嘴角還在流血!我伸手去擦,臉上什麼都沒有!可鏡子裡那個‘我’……還在流!”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頭發,近乎崩潰:“掌櫃的!這鏡子是妖物!是邪鏡!我不能再留它了!求求您,收了它吧!多少錢我都當!”
林清音靜靜地聽著,祖靈骨笛的力量在體內悄然流轉,感知著那青銅鏡內部。與鎖魂鏽那深沉如海的悲傷怨念不同,這鏡子的核心,充滿了混亂、扭曲、以及一種強烈的……“模仿”與“映射”它所見一切負麵情緒的欲望。它就像是一個畸形的記錄儀,不斷吸收、放大並反饋著持有者的恐懼與不安。
“此鏡名為‘蝕影’,並非祥物。”林清音看著趙姓男人,語氣凝重,“鏡麵破裂,使其內部禁錮的邪異之力外泄,故而映射並放大了你們內心的恐懼與潛藏的負麵記憶。長久置於家中,輕則精神恍惚,噩夢纏身,重則……心神失守,為鏡中幻影所惑,癲狂自殘。”
趙姓男人聽得麵無人色,連連點頭:“對對對!掌櫃的您說得太對了!就是這種感覺!求您收了它!我簽契約!什麼條件都行!”
很快,契約簽訂,林清音收取了當金,將幾乎虛脫的趙姓男人送出了當鋪。
櫃台之上,那麵布滿裂痕的青銅鏡靜靜地躺著,鏡麵深處那扭曲的血色與陰影仿佛活物般緩緩蠕動。
謝九安走上前,看著那鏡子,眉頭緊鎖:“這東西,感覺比鎖魂鏽更邪門。”鎖魂鏽是持續散發汙染,而這蝕影鏡,似乎是主動窺探並玩弄人心。
林清音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她需要仔細研究這麵鏡子,其“映射”與“窺視”的特性,讓她隱隱覺得,或許能從中找到一些關於那無處不在的“眼睛”的線索。
她示意謝九安護法,自己則凝聚心神,準備以祖靈之力謹慎探查。
然而,就在她的靈覺即將觸及鏡麵的刹那——
一直安靜待在內間門口的蘇曼,忽然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抽氣聲!
林清音和謝九安心頭同時一凜,轉頭望去。
隻見蘇曼不知何時走到了門邊,正直勾勾地盯著櫃台上的蝕影鏡。她的臉色有些發白,眼神中帶著一絲驚悸,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被鏡中什麼東西吸引住的恍惚。
“曼曼?”林清音輕聲喚道。
蘇曼猛地回過神,用力眨了眨眼,臉上露出一絲後怕,小聲道:“清音姐……我……我剛才好像……看到鏡子裡……有東西……在對我招手……”
她的聲音帶著不確定的顫抖。這一次,她並非被動共情,而是在那鏡子散發出的詭異力場中,仿佛主動“看”到了什麼!
而幾乎在蘇曼話音落下的同時,角落裡,一直如同石雕般的墨淵,也緩緩抬起了頭。
他那雙暗綠的瞳孔,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專注地,投向了櫃台上的蝕影鏡。
他的嘴角,極其僵硬地、幾乎無法察覺地,向上扯動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鏡子……有趣……”他低聲自語,那冰冷的聲音中,似乎摻雜了一絲……近乎“興趣”的波動?
“它裡麵……關著……很多……‘眼睛’……的……倒影……”
墨淵的話語,如同另一麵鏡子,照出了蝕影鏡更深層的秘密!
這麵鏡子,不僅映射人心恐懼,竟然還關著“眼睛”的倒影?難道那些窺探著“碎片”下落的無形視線,也曾被這鏡子捕捉並留存了下來?
林清音的心猛地一跳!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心中升起。
或許,這麵蝕影鏡,不僅能映照恐懼,也能……映照出那些隱藏在現實縫隙之後的、“眼睛”的真實形態?
新的詭物,帶來了新的危險,也或許……帶來了揭開迷霧的一線契機。當鋪內的氣氛,再次因這麵布滿裂痕的古鏡,而變得緊繃而充滿未知。
喜歡我的當鋪通陰陽,顧客皆權貴請大家收藏:()我的當鋪通陰陽,顧客皆權貴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