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的嗡鳴徹底沉寂,廢墟再次被那種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蘇曼癱軟在林清音懷中,意識如同狂風暴雨後的一片狼藉。劇烈的頭痛並未消失,隻是從足以撕裂靈魂的洪流,變成了無數細碎冰棱在腦髓中持續刮擦的鈍痛。那些被強行灌輸、又被“鏡鞘”烙印勉強壓製下去的古老信息碎片,並未消散,而是沉澱、淤積在她意識的深處,形成一片混沌的、不斷低語著的“沉積層”。
她無法清晰地思考,每一個念頭升起,都會牽扯出大量無關的、混亂的意象和符號——星辰的軌道會突然變成祖父筆記上潦草的字跡,謝九安揮劍的軌跡會疊加著某種無法理解的能量公式,連林清音擔憂的麵容,在她眼中偶爾也會閃過幾絲屬於遠古祭祀壁畫上的油彩紋路。
“……水……”她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喉嚨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林清音立刻將水壺湊到她嘴邊,小心地喂她喝了幾口。清涼的液體劃過喉嚨,帶來片刻的舒緩,卻無法澆滅腦海中那一片灼熱的混亂。
“感覺怎麼樣?能認得出我嗎?”林清音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目光緊緊鎖住蘇曼的眼睛,試圖從那依舊有些渙散的瞳孔裡找到熟悉的焦點。
蘇曼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努力將視線聚焦在林清音臉上。辨認的過程似乎比正常情況下慢了半拍,那些試圖乾擾她認知的雜亂信息如同背景噪音,需要耗費額外的精神力去過濾。“清音……”她確認道,聲音微弱但清晰了一些,“……頭很亂……很多……雜音……”
這已經是比之前那種邏輯混亂、時空錯位的狀態好上太多了。至少,她的核心認知功能在緩慢恢複。
“彆急,慢慢來,彆強迫自己。”林清音輕輕拍著她的背,如同安撫受驚的孩子,心中卻絲毫不敢放鬆。她知道,那龐大的信息沉積層就像一個隨時可能再次爆發的活火山。
謝九安在不遠處警戒著,看到蘇曼似乎穩定下來,緊繃的肩膀稍稍放鬆,但眼神依舊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的廢墟。剛才祭壇的動靜太大,誰也無法保證沒有引來更麻煩的東西。
墨淵走了過來,暗綠的瞳孔中數據流平穩地閃爍著,他已經完成了對剛才祭壇能量爆發和蘇曼狀態變化的初步分析。
“……目標意識核心穩定性恢複至百分之六十二。信息汙染等級:中度。認知乾擾持續存在,但已建立初步過濾機製。”
“……‘鏡鞘’烙印能量水平下降百分之四十,進入恢複期。其表現出的信息過濾與意識穩定功能,超出數據庫原有記錄,推測與目標靈魂的特殊‘晶化’狀態及吸收的古老信息產生未知交互有關。”
他頓了頓,看向蘇曼,“……你現在能否嘗試進行有限的信息檢索?關於‘源錨’或‘時之刃’的線索?”
他的問題直接而冰冷,仿佛蘇曼隻是一個出了故障需要儘快修複的信息終端。
林清音立刻皺起眉頭,想要阻止。曼曼才剛剛從崩潰邊緣拉回來!
然而,蘇曼卻緩緩點了點頭。她抬起依舊有些顫抖的手,按在自己的太陽穴上,眉頭因集中精神而緊緊蹙起。“我……試試……”
她知道自己狀態糟糕,但也明白時間緊迫。那些沉澱的信息雖然混亂,或許其中就藏著他們需要的答案。她必須嘗試去“翻閱”那片混沌的沉積層,儘管這過程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她閉上眼睛,將意識小心翼翼地沉入那片充斥著雜亂低語和破碎光影的腦海。無數信息碎片如同海底的泥沙,在她“眼前”翻滾。她努力忽略那些無關的星辰軌跡、幾何結構和文明幻影,集中精神去搜尋與“錨點”、“切割”、“時間”、“核心”等關鍵詞可能產生共鳴的碎片。
這個過程極其痛苦且耗費心力。那些信息碎片並非溫順的文字,它們本身就帶著強烈的意念和能量印記,每一次觸碰,都像是在直接摩擦她的靈魂。她的臉色再次變得蒼白,呼吸急促起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林清音緊張地看著她,手心中全是汗,卻不敢出聲打擾。
謝九安也屏住了呼吸,目光在蘇曼和周圍環境之間快速切換。
幾分鐘後,蘇曼猛地睜開眼,瞳孔中殘留著一些飛速消散的奇異光斑,她急促地喘息了幾下,才用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道:
“……碎片……很多……矛盾……”
“……‘源錨’……不止一個……像……網絡的節點……”
“……昆侖……是最大的……之一……但……感覺……不完整……被……遮蔽……”
她用力晃了晃頭,試圖甩掉那些乾擾性的雜音,“……‘時之刃’……概念……不是……實體武器……”
她看向自己的手,眼神有些迷茫,“……更像是一種……‘權限’……或者……‘法則’的……具象化……”
“……它在……流動……在……‘縫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