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
玻璃杯摔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應聲而碎。
槐稚秀被這聲脆響驚醒,她猛地睜開眼睛,眼神裡充滿了迷茫和驚恐,像是還未從噩夢中完全掙脫出來。她看著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流淌的紅色酒液,怔怔地發呆。
而顧念,在酒杯落地的瞬間,就已經做出了判斷。
——暴露了。
他可以立刻退走,以他的能力,槐稚秀根本不可能發現他。
他也可以……衝進去,殺了她。她此刻的狀態,毫無反抗能力。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的手指,緊緊地扣在刀柄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理智告訴他,這是最佳時機。
然而,他的身體,卻做出了第三個選擇。
他看到槐稚秀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撿拾地上的玻璃碎片。她的動作,因為酒精和悲傷,顯得有些遲鈍和搖晃。
“彆動!”
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突然在寂靜的偏廳裡響起。
槐稚秀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僵住了。她循聲望去,隻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從暗夜中分離出來一般,悄無聲息地站在門邊。
是李衛。
是那個總是麵無表情,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的保安。
他怎麼會在這裡?!
槐稚秀的大腦一片空白。恐懼,羞窘,困惑……種種情緒在她心中交織,讓她一時間忘了反應。
顧念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他快步走了進來,從一旁的櫃子裡找出掃帚和簸箕,動作迅速而熟練地,將地上的玻璃碎片清理乾淨,然後又用抹布將酒漬擦拭掉。
整個過程,他一言不發,麵沉如水。
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還蜷縮在地上的槐稚秀。
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眼睛因為哭泣而紅腫,身上隻穿著單薄的睡裙,抱著母親的相框,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顧念的心中,那股熟悉的焦躁感再次升騰起來。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樣的她,更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樣失控的自己。
“為什麼在這裡?”他終於開口,聲音冷硬得像一塊石頭。
槐稚秀被他質問的語氣弄得更加委屈,眼眶一紅,淚水又湧了上來。“我……我睡不著……”
“睡不著,就可以把自己弄成這樣?”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怒意,“你知道現在幾點嗎?穿成這樣坐在這裡喝酒,如果生病了怎麼辦?”
這番話,完全脫離了“李衛”這個保安的身份。它更像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帶著怒其不爭的斥責。
槐稚秀被他訓得一愣一愣的,連哭都忘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李衛”。他雖然依舊冰冷,但那冰冷之下,似乎……隱藏著某種她看不懂的關心。
顧念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他懊惱地皺了皺眉,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恢複了那副冷漠的樣子。
“回房間去。”他用命令的口吻說道,“這裡不安全。”
說完,他便不再看她,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槐稚秀帶著濃重鼻音的,細弱的聲音。
“李衛先生……”
顧念的腳步,頓住了。
“你……也是一個人嗎?”
顧念的背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僵硬。
他沒有回答。
良久,他隻是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話。
“守好你的門。”
然後,便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黑暗的走廊裡。
他逃也似的離開了主宅,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冰冷的夜雨打在他的臉上,卻澆不滅他心中的那團亂火。
他搞砸了。
他不僅錯過了最佳的刺殺時機,還徹底地,無法挽回地,暴露了自己不該有的情緒。
今夜,他本是來試探殺機的。
卻不曾想,反被這夜幕下的脆弱,試探出了自己深藏的,那顆早已鏽跡斑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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