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同湖麵上的漣漪無聲無息地擴散,秋季的尾聲帶著一種愈發凜冽的寒意悄然降臨。臨淵市的空氣變得乾燥而清冷,梧桐樹的最後幾片金黃也被無情的秋風卷走,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丫指向鉛灰色的天空。
在湖邊彆墅這個臨時的戰爭指揮部裡,氣氛也隨之緊繃到了極致。巨大的電子屏幕上二十四小時滾動著來自全球各地的金融數據、氣象信息和加密情報,槐柏韻幾乎將他商業帝國的情報中樞整個搬到了這裡。
顧念已經完成了他的“蛻變”。他不再進行那些瘋狂的體能訓練,而是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對最終計劃的推演和完善之中。他瘦削了許多,但整個人卻像一柄被精心打磨過的古刃,褪去了所有的浮華與戾氣,隻剩下內斂而致命的鋒芒。
他知道,物理上的強攻,麵對“教授”那種經營了數十年的秘密基地,無異於以卵擊石。唯一的勝算,就是從內部瓦解。他必須成為一柄插在敵人心臟裡的最隱秘的尖刀。
為此,他製定了一個無比大膽,也無比瘋狂的計劃——偽裝潛入。
“亞曆克斯·索倫森。”
淩風將一份厚厚的檔案袋和一隻銀色的金屬手提箱,放在了桌上。檔案袋裡是關於這位丹麥籍天才鋼琴家的一切,而手提箱裡,則是這次潛入計劃最核心的技術支持。
“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淩風打開手提箱,裡麵整齊地碼放著各種瓶瓶罐罐和精密的工具,像一個外科醫生的手術箱。“這是組織裡最高級彆的‘人皮麵具’製作材料。超薄生物凝膠,可以完美貼合你的皮膚,連最細微的表情都能同步。還有配套的虹膜變色片、發色噴霧和聲帶模擬器。這小子是個可憐蟲,才華橫溢卻有嚴重的精神問題,半年前被家人送進那家療養院,從此與外界斷了聯係。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完美皮囊。”
顧念拿起一瓶淡黃色的凝膠,指尖能感受到那種奇異的、如同活物般的彈性。他知道這種東西。在組織的訓練中,他曾接觸過,這是用最前沿的生物科技製造的偽裝工具,戴上之後,幾乎無法用肉眼分辨真偽。隻是製作過程極其複雜和痛苦。
“三天。”顧念合上檔案,聲音平靜,“三天後,我會成為他。”
“你瘋了?”淩風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製作和適應這種級彆的麵具,至少需要一周。更彆說你還要學會彈鋼琴,模仿一個人的所有生活習慣!彆說你那條左臂還沒完全恢複,就算你是個完人,這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顧念的眼中,閃過一絲偏執的光芒,“在訓練營裡,我用過兩天時間,學會了說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語,隻為了刺殺一個中東的軍閥。彈琴,和殺人,本質上,都是肌肉記憶和精準控製的遊戲。”
淩風看著他那副不容置喙的模樣,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知道,這個男人一旦決定了某件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於是,接下來的三天,顧念將自己徹底鎖在了一間隔音的房間裡。房間裡,燈火通明,一麵巨大的鏡子前,擺滿了那些精密的易容工具和化學藥劑。另一邊,則是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和堆積如山的,關於亞曆克斯·索倫森的影像資料。
他像一個最精密的工匠,也像一個最刻苦的學生。
他對著鏡子,用特製的模具,一點點地,在自己臉上,敷上那層冰冷的生物凝膠。凝膠與皮膚融合的過程,會帶來一陣陣刺癢和緊繃感,但他卻像感覺不到一樣,專注地,用微型的工具,雕琢著每一個細節——亞曆克斯眼角那細微的皺紋,他鼻梁上那顆不起眼的痣,他略顯蒼白的唇色。
然後,他戴上虹膜變色片,將自己那雙深邃的黑眸,變成了北歐人特有的,憂鬱的淺藍色。他用噴霧,將自己漆黑的短發,染成了亞麻色。
當他完成這一切,第一次在鏡子裡,看到那張完全陌生的,金發碧眼的,帶著一絲神經質的藝術家氣息的臉時,連他自己,都感到了一絲恍惚。
緊接著,是更痛苦的,行為模仿。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著影像資料,學習亞曆克斯走路時,右肩習慣性微微下沉的姿態。學習他說話時,那帶著北歐口音的,略顯生硬的英語。學習他彈奏德彪西時,指尖觸碰琴鍵的力度,和他那標誌性的,充滿憂鬱氣質的,身體語言。
這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每一次抬起左臂,去觸碰琴鍵,都會牽動他未愈的神經,帶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但他卻像感覺不到一樣,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練習著。
他的世界裡,隻剩下那張陌生的臉,黑白分明的琴鍵,和那個名叫“亞曆克斯”的,孤獨的靈魂。
……
而在萬裡之外,那座如同童話般美麗的療養院裡,槐稚秀的內心,正經曆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凜冽的寒冬。
秋天,快要結束了。
距離那場海上的爆炸,已經過去了近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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