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槐居的空氣,在短短幾分鐘內,從寧靜的午後凝固成了冰點。
當顧念從指揮中心那塊冰冷的屏幕上,看到客廳裡發生的那一幕時,他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聲音。畫麵中,槐稚秀軟軟地倒在那片充滿了迷幻氣體的濃霧裡,然後被幾個穿著本該是“自己人”製服的內鬼,如同拖拽一件貨物般,與那位法國女音樂家的“屍體”一同抬走。
他甚至能通過高清的音頻捕捉,聽到他們離開時,其中一人對著微型通訊器,用一種充滿了嘲弄的語氣,低聲說了一句:“‘皇後’已捕獲。準備撤離。”
“皇後”。
這個他昨天才剛剛賦予她的,充滿了驕傲與愛意的稱謂,此刻卻成了敵人羞辱他的最惡毒的代號。
一股如同火山爆發般的,狂怒與自責,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冷靜!
他猛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由特種合金打造的控製台上!
“轟——!”
一聲巨響,堅硬的控製台表麵,被他砸出了一個清晰的凹陷。他那隻剛剛才恢複不久的右手,指節處瞬間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但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他隻感覺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徹骨的寒意。
他又一次,失敗了。
在他自以為已經掌控了全局,在他以為已經將所有的威脅都擋在了那道高牆之外時,敵人,卻用一種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最柔軟最致命的方式,從內部,攻破了他最引以為傲的堡壘。
攻破了他的“家”。
“立刻封鎖玉槐居所有出口!啟動最高級彆的‘壁壘’協議!一隻蒼蠅都不能給我放出去!”顧念對著通訊器,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他的眼睛,因為極致的憤怒,而變得一片血紅。
“來不及了,顧先生!”陳博的聲音,同樣充滿了焦急與絕望,“他們是通過那條我們所有人都忽略了的廢棄的垃圾處理通道離開的!那條通道,沒有連接任何電子警報!等我們的人趕到時,他們已經上了一輛早就等候在那裡的冷藏車,混入了城市的車流!”
廢物!都是廢物!
顧念的心,沉到了穀底。
他知道,這是“鐘表匠”的手筆。
隻有那個心思縝密到變態的男人,才能將人性、時間和建築的漏洞,計算得如此精準。他利用了槐稚秀對母親的思念,利用了蘇芮的善良,利用了槐家安保體係百密一疏的那個小小的物理漏洞。
他甚至還利用了自己這段時間以來,因為占據上風而產生的那一絲微不可察的自負。
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
“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
一個沉穩的,卻又同樣充滿了怒火的聲音,從指揮中心的門口傳來。
是槐柏韻。
他顯然也已經收到了消息。他那張總是運籌帷幄的臉上,此刻布滿了暴雨來臨前的陰雲。他的身後,跟著同樣臉色慘白的周毅。
“鐘表匠”這一手,打得他們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
“他想要什麼?”槐柏韻走到顧念麵前,聲音沙啞地問道。他知道,對方費儘心機地劫走秀秀,絕不僅僅是為了殺死她。
顧念緩緩地抬起頭。
他看著自己這位,在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十歲的叔叔,強迫自己,從那無邊的憤怒與自責中,掙脫了出來。
他知道,他不能倒下。
他是槐稚秀,唯一的希望。
“他想要的,是我。”顧念的聲音,恢複了那種,近乎於非人的冷靜,“秀秀,隻是他用來引誘我,走出這座‘堡壘’的,最重要的誘餌。”
“他知道,隻要秀秀在他手裡,我就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躲在暗處,跟他進行這種不痛不癢的‘對弈’。”
“他要逼我,走到陽光下。走到他為我設好的,也是唯一的屠宰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