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姥爺為啥給咱娘找了咱爹......這樣的窮苦瘸子？”
“不知道，咱娘也不知道，當時從城裡是逃出來的，大概咱姥爺緊急情況下隻能找到咱爹這樣的。”
翠花想起娘，從來不跟爹說話，爹也不看娘，兩人都當家裡沒這個人似的。
光景無奈地說：“咱爹一輩子吃飯不上桌，有了六個孩子也是吃飯不上桌，一輩子把咱娘當大小姐待，一輩子當老黃牛乾活養活一家子，咱娘從來沒下過地，一點活也不乾，頂多在家做做飯，不願意做全家就等爹乾活回來再做。”
翠花咧咧嘴，想起南屋東屋那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真是糟蹋了這麼好的房子。
“這個房子是姥爺主持建的，說是能保證用到重孫子，等孫子大了，再給重孫子掙。”
翠花聽到這裡，忽然意識到自己就是孫媳婦。意思就是等光景掙家業咯！
這個姥爺真是神人，完全看明白了自己閨女和女婿是什麼德性，一點都沒指望他倆。
一個財主家的千金大小姐，淪落到鄉村瘸子為妻，一輩子蜷縮在這個小山村裡，三餐不繼。
一個孤兒瘸子，天上掉下個媳婦，還帶著房子，一輩子卻當牛做馬，在家裡不被當個人看。
到底誰更可憐呢。
看看旁邊這個郝光景，白擔了個好名字，哪曾過好日子，結了婚靠媳婦才能吃飽飯，才能穿雙合腳的鞋，也是個苦命人。
再想想自己，在娘家受苦受累，25大齡嫁了這麼一個家庭，公公婆婆癱在床上幫不上忙，下麵還有三個弟弟妹妹要照顧，家裡窮得吃飯都要賒賬，自己這命也是夠苦的。
唉，兩個苦命人，算是湊一塊了，日子慢慢過吧！
再看到婆婆那副淡淡的死樣，翠花竟然覺得她有點可憐。
這是享過福、見過世麵的人，在最好的年紀上，一夜之間從頂峰到穀底，跌了個實實在在，脊梁也跌斷了，心氣也跌沒了，渾渾噩噩憑著一口氣活到現在，快三十年了，越活越不明白。
她願意躺著就讓她躺著吧！還能咋樣。
今天娘倒是起來了，在堂屋灶間燒火做飯。
翠花驚了一下，以為是嫌自己做飯做晚了，忙去伸手幫忙，被婆婆一個眼神阻止了。老太太的手又硬又快，翠花一時還真抓不到擀麵杖。
光彩過來輕輕攔住嫂子：“讓咱娘做吧，今天是她生日，她要擀油餅吃。”
光明、光芒和光彩，像三隻小狗一樣盯著娘的動作，娘卻一遍遍地趕她們出去。不讓看她怎麼擀油餅。
翠花覺得很奇怪，為啥不讓看。
光彩指指屋裡：“娘這擀油餅的手藝是獨門秘訣，不讓看不讓學，這個油餅隻有她會做。據說是姥爺教的。”
翠花奇道：“很好吃嗎？”
光彩眼看著口水要兜不住了：“待會你嘗嘗，夠吃的。”
香味已經飄過來了，應該是蔥油餅，蔥花和油加上最普通的食鹽，在高溫烘烤下慢慢滋發出香味，這種香味不是很濃烈，但又如絲絲縷縷，不停地往鼻子裡鑽。
家裡人都微微仰起頭，像一隻隻小狗，貪婪地聞著味道。
翠花也抽動鼻子，怎麼這麼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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