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讀班的日子像被拉長的橡皮筋，緊繃的神經裡總要找些縫隙透氣，悄咪咪的，一班和二班竟然開始流行“學習搭子”。並且這種“學習搭子”大多是異性互搭。兩個男生搭在一起會被笑話的。
男生和女生的名字漸漸被湊在一起。起初隻是偶爾的玩笑話，枯燥的學習之餘多些談資。後來班裡竟隱隱發展成了幾對“地下小情侶”，除了在教室頭碰頭學習，連去食堂都形影不離的。甚至有成績穩居年級前列的學生。
陳老師如臨大敵。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這心思？！
陳老師走到講台前，目光掃過全班：“早讀課背單詞要出聲，你們是來複讀的，不是來裝樣子的。”他的聲音尖銳高亢，像一塊冰投入沸水裡，原本零星的翻書聲瞬間變得整齊劃一。
陳老師猶不解氣，氣呼呼地在教室轉了幾個圈，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幾個男生女生的背影，像是要在他們背上看出個窟窿來。
老班生氣了。
一班的同學們大氣不敢出。肯定是有事，到底是啥事，誰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捱到了早讀結束，吃早飯的時候，大家圍在一起討論起來。今天早上陳班的神態和動作已經“明示”了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我覺得這次月考咱們班肯定被二班團滅了。”
“是要抓偷藏小說的吧。”
“我看是早戀那幾對暴露了，你沒看陳班盯著曉慧和龐勇時間最長嗎？還來來回回的看呢！”
這個確實。
龐勇又藏小說又早戀，但人家成績好啊，屬於那種老師又愛又恨的。複讀班裡成績說明一切，藝高人膽大。隻要不是太過分的，有些事情老師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說，陳班會反反複複看了他好幾遍，也沒舍得凶一頓。
陳老師找了薑老師，語氣裡帶著明顯的焦慮：“再這麼下去不行，他們是來考大學的，不是來談戀愛的。必須馬上製止，不然肯定會影響成績。”
薑老師仍舊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手裡端著一杯熱茶：“陳老師，你彆急。你想想，這些孩子每天從早學到晚，除了書本就是卷子，精神上太貧瘠了。他們所謂的‘談戀愛’，大多就是找個能一起學習、一起打氣的伴兒，跟咱們上學時找學習搭子差不多。”
“學習搭子需要偷偷摸摸的嗎？”陳老師皺著眉反駁，“我已經聽說了，有學生晚上自習課還傳小紙條，這要是不及時管，風氣就壞了。”
“那你覺得怎麼管？”薑老師眼神裡帶著幾分認真，“強行拆散？找家長談話？這些孩子都是複讀生，自尊心強，逆反心理也重。你越是壓著，他們可能越對著乾，到時候真影響了學習，反而得不償失。”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覺得不如先觀察觀察，隻要他們沒耽誤學習，甚至成績還能進步，咱們就沒必要乾涉。要是真出了問題，再找他們談話也不遲。你說是不是？關鍵是要把握好度，讓他們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陳老師卻不認同這種“放任”的態度。當天下午自習課，他就把一班有這種傾向的學生挨個叫到辦公室談話。
第一個被叫去的就是戚圓圓，戚圓圓是班裡最漂亮的女生，性格又活潑好強，陳老師倒沒有發現她有什麼異樣，但現在沒有異樣不代表明天沒有異樣，陳老師覺得有必要防患於未然。
“戚圓圓，最近班裡出現了不好的風氣，有些男生女生走得特彆近，你有沒有發現什麼情況？”
戚圓圓嘴巴驚成了o字型。難道我和徐朝鑫的事情被發現了？不至於啊，每次跟徐朝鑫見麵都是趁著大家吃飯或者休息的時候，並且大多是她去二班，因為二班的薑班更好說話更通人情。
戚圓圓不敢多說，“我覺得同學們態度都很認真，大家學習都很刻苦呢，哪有那麼多想法。”
陳老師見戚圓圓義正言辭，最近在班裡也沒有什麼出格的，便草草兩句結束了，該敲打的也敲打了，希望能管點用。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辦公室的門開了又關，每個從裡麵出來的學生都低著頭，臉上帶著不同程度的緊張。
到底是些孩子，就這麼隨便一詐，便詐出了班裡不少情況。
陳老師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早已涼透的水，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裡卻很沉重。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他隻知道，不能讓這些孩子在複讀的關鍵一年裡走彎路。
那邊一班愁雲慘淡，這邊二班的氛圍卻有些不一樣，薑老師站在講台上，敲敲黑板：“今天早讀先停十分鐘，咱們聊點‘課外題’。”
教室裡瞬間安靜下來，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講台。薑老斜靠在講台邊，手裡還轉著半截粉筆：“我聽說最近咱們年級有個說法，說複讀班的同學找‘學習搭子’，得偷偷摸摸的？”
這話一出口，底下有人立刻低下頭，也有人忍不住偷偷笑了。一班的陳班大張旗鼓地把搞早戀的男生女生都叫到身邊審問了一番，消息早就傳到了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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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老師把粉筆放在講台上，語氣還是慢悠悠的：“我年輕的時候也複讀過，那時候班裡有個女生，數學特彆好，我總找她問題。後來有人說我們‘處對象’，我當時還挺生氣，我明明隻是想借她的錯題本抄抄。”
全班都笑了起來，緊繃的氣氛一下子鬆了不少。有個男生小聲嘀咕：“薑老師，那您後來跟她怎麼樣了？”
“後來啊，”薑老師笑著說，“我們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學，現在還是朋友。每年同學聚會，她還總調侃我，讓我叫她師傅。”
他頓了頓，語氣稍微認真了些：“其實啊，人這一輩子，能遇到個願意跟你一起琢磨難題、一起扛壓力的人，挺不容易的。尤其是現在這個階段，你們每天對著那麼多卷子，心裡的話沒處說，有個能互相打氣的伴兒，反而能更踏實。”
教室裡的笑聲漸漸停了，沒人說話，但之前躲閃的眼神都變得坦然了些。
薑老師拿起粉筆，在黑板上畫了兩個並排的圓圈，又在中間畫了一條虛線：“但咱們得搞清楚，‘搭子’是幫你往前走的，不是讓你停下來的。比如你倆一起刷題，本來能考600分，結果光顧著聊天，最後考了500分，那這就不是‘搭子’，是‘絆子’了。”
“咱們班有好多搭子，據我觀察，大家對學習的態度還是很端正的，但學習搭子之間的交往要注意把握好度，不能覺得自己成績好就可以放鬆了。隻要沒到高考那一天，咱們的學習成績就有變化的可能，大家要認清形勢，精準打擊，取得勝利！”
徐朝鑫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這是在敲打他呢。
薑老師又走到講台上，拿起粉筆把黑板上的虛線改成了向上的箭頭：“咱們複讀這一年，就像在爬樓梯，每一步都得踩實。不管是一個人爬，還是兩個人互相扶著爬，隻要能爬到頂，就是好樣的。但要是有人想拉著你往回退，或者你自己想停下來歇著，那可就不行了。”
他看了眼牆上的表，把粉筆一扔：“行了，聊完了。早讀繼續，不過以後誰想找‘搭子’討論題，不用偷偷摸摸的——隻要你們的成績能往上走，我不僅不反對，還能幫你們找空教室當‘討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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