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鴻仁變成現在這樣就是你溺愛的結果,他做錯事他就該道歉!”雲檀手指指著他,厲聲,“他智力低下不是他任性耍無賴的借口,更不是他不知是非的理由!”
袁琴容無法忍受旁人說袁鴻仁智力低下,哪怕這就是事實。
更無法接受有人無視她的付出與心血,指責兒子變成這樣是她的原因。
她忽然起身,氣血上湧朝雲檀直直揚起手。
雲檀沒任由她打,截住她手腕將袁琴容往後一推。
“雲檀!”雲啟徽護住袁琴容,厲聲道,“你才剛回國,就又要把這個家攪得天翻地覆嗎!?”
“我把這個家攪得烏煙瘴氣?”雲檀氣笑了,“當年的事,你不論讓誰來評判,都是你們對不起我!”
奶奶坐在輪椅上去拉雲啟徽的手:“啟徽,你這又是在說什麼啊!”
雲檀忽然覺得挫敗又委屈。
她回國時本想為了奶奶再不提過去的事,反正無法挽回無法改變,那她就為了奶奶維持住表麵和平。
可到頭來,反倒是在奶奶的壽誕上鬨得最難堪。
雲檀彆過頭,睜大雙眼好讓眼淚倒流回去。
劇烈的情緒驟然壓下,更深層的酸澀便愈發蔓延開來:“我回國後你每一次叫我回家吃飯都是為了鴻仁,可你不是在和媽媽離婚的時候就想要拋下我了嗎”
我哪裡還有家呢?
其實她從小到大就沒有過家。
雲檀拎起包轉身離開。
察覺到奶奶的視線,雲檀才停下腳步,卻看到奶奶朝她揮揮手,低聲說:“快走吧。”
雲檀眼眶一熱,快步離開。
她再也不想回到這裡了。
自從昨晚見到雲檀後,陸時樾就一直在暗中觀察陸妄山。
陸時樾討厭雲檀並非因為自己曾被她打哭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而是因為曾經親眼目睹雲檀走後陸妄山有多痛苦。
陸時樾作為他們這段情感的唯一見證者,當然更為陸妄山覺得不值。
當陸時樾今天數不清第幾次在陸妄山麵前晃蕩時,陸妄山終於不耐煩道:“你今天到底想乾嘛?”
陸時樾一頓,湊過去:“哥。”
“說。”
“你跟雲檀現在還有聯係嗎?”
“沒。”
“那你對她……?”
陸妄山蹙眉:“都過去多少年了,你還在操心這個?”
“我就說嘛!”陸時樾終於鬆氣,用力拍一掌大腿,“我哥怎麼可能吃回頭草!”
之前哥哥拒絕爸媽提議的那麼多相親,陸時樾總隱隱有些不安。
陸妄山不再理他,繼續對著電腦處理工作郵件。
陸時樾終於可以放鬆地躺倒在沙發,他讀書遠沒有陸妄山好,聽向因的去英國留學,也沒有繼承家業的壓力,畢業後沒進入公司,乾著自己喜歡的事兒。
陸時樾從來沒有告訴過陸妄山,自己在英國讀書時也聽說過彼時在米蘭讀書的雲檀的大名。
世界就是這麼小。
陸時樾好兄弟假期去米蘭玩時遇到雲檀,一見傾心,死乞白賴加上微信。
回來給他看女孩兒照片時,陸時樾差點沒一口水噎死。
此刻,陸時樾確認哥哥已經放下,終於敢說出來:“我朋友其實也挺帥的,追雲檀得追了有一年多,一放假就去米蘭,結果雲檀壓根不為所動,後來有一回她給我朋友發消息,說自己沒有交男友的打算,直接把我朋友拉黑了。”
陸時樾躺在沙發上,翹著腿,談起往事忍不住笑起來:“可把我那朋友傷心壞了,差點失去自信去整容!”
陸妄山敲鍵盤的指尖微頓,問:“什麼時候的事?”
“雲檀那時候出國還沒多久呢。”
他記得陸妄山那時候還沒走出來呢。
看兄弟追曾經的嫂子的感覺非常彆扭,甚至每回兄弟被拒絕他都暗自鬆氣。
“你朋友追人前就沒問問人有沒有男朋友?”
“雲檀又沒男朋友。”陸時樾理所當然道,“他一加上微信就問了,被拉黑後還不死心,暗地問米蘭的朋友,雲檀大學四年一個男朋友都沒交過。”
“你什麼時候走?”陸妄山忽然問。
陸時樾有點懵:“啊?”
“你可以回去了。”陸妄山直接下逐客令。
陸時樾有些傷心,但心情也不錯,畢竟確認了哥哥已經不喜歡雲檀了,乖乖離開了。
陸妄山收起電腦進廚房,給Leo做晚餐。
他一邊摸著Leo的腦袋,一邊低頭看著手機通訊錄裡雲檀的號碼。
其實他想過,雲檀跟他分手不是丁冕的緣故。
那一年半的恩愛作不了假。
他們那麼恩愛那麼契合,如果這時候雲檀還和丁冕在一起,未免太割裂。
可雲檀不否認,他又找不到其他雲檀離開的理由。
如果再不相信那個原因,陸妄山就永遠都無法放下了。
他最終還是撥通了雲檀的號碼。
他想問一問,當年,她是不是隻有他一人。
不管那份愛是多還是少,是不是隻有他一人有。
也想問一問,她到底是為什麼要離開。
可當電話接通,陸妄山聽到她那頭安靜的風聲,忽然張不開口。
在一片寂靜中,他摸摸Leo的腦袋,無聲做了個“叫”的指令。
“汪!”
而電話那頭的雲檀聽到Leo的叫聲,忽然就哭了。
她的哭也是隱忍的,發出極輕的啜泣和顫抖的呼吸與尾音。
可陸妄山聽出來了。
他隻覺得指尖忽然刺痛了下,方才想問的問題一個都問不出來,隻剩下一個認知——雲檀哭了。
他喉結滾動,怕驚動傷心的姑娘,甚至聲音都放得溫柔至極:“你怎麼了?”
雲檀不知道該怎麼說那些事,也不想說,於是耍賴:“你能不能不要問,我是在和Leo打電話。”
Leo聽到媽媽叫自己,興奮大叫:“汪汪汪!”「Leo也要和媽媽打電話!」
“你在哪裡?”陸妄山問。
雲檀沉默。
“我過來找你,好不好?”
陸妄山想,他或許已經有五年沒有那麼溫柔地說話了,還怕她拒絕,又補充:“帶上Leo一起,好嗎?”
……
當陸妄山將車停在地鐵口,看到坐在台階上的雲檀時,還是心疼了。
晚上降溫了,女人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衣,被晚風吹得勾勒出纖瘦的身形,她雙臂搭在膝蓋,臉頰埋進臂彎。
熱鬨的街區人潮洶湧,隻有雲檀安安靜靜蜷縮在那兒。
陸妄山不知怎麼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在寒冷的公路邊看到Leo時的場景。
Leo在車內激動地叫,陸妄山下車。
他叫了一聲“雲檀”,在她抬頭之際看清她通紅的雙眼,指尖像是又被電了一記。
純黑庫裡南裡帥氣的杜賓犬,挺拔英俊的男人蹲在女人麵前,一切都足夠吸睛。
陸妄山不喜歡被圍觀,但此刻顧不得什麼。
他看到雲檀衣服上的汙漬,問:“發生了什麼?”
雲檀搖頭:“可以不要問嗎。”
陸妄山便不問了:“我先送你回家?”
雲檀眼圈變得更紅,依舊搖頭。
陸妄山便大概猜到是她家裡的事。
他從前就知道雲檀不喜歡那個家。
陸妄山停頓片刻,脫掉外套披在她肩頭,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仰頭看著她眼睛:“那先回我那裡,好嗎?”
……
庫裡南朝陸宅行駛。
Leo似乎也發覺媽媽心情不好,乖乖安靜下來。
紅燈間隙,陸妄山側頭看向雲檀。
她沉默看著車窗外,前方的汽車尾燈在她臉頰投下一塊紅色的光影,她整個人的氣質很靜很沉,眼眶卻是水潤的緋紅,叫人看上一眼都心口發顫,不敢多看。
陸妄山覺得這一幕很熟悉。
像極了六年前的那晚,他們一切糾葛的源頭。
那天雲檀也特彆傷心,陸妄山帶她回了家,然後他們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