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顧棠在床榻上蓋好被子,臨窗思索那本奏折的內容。
刑部以瀆職定罪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顧梅在出任幽州按察使時審判不公。範北芳認為她“懾於權貴,故意誤判,放縱罪囚”。
想救人,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推翻範北芳的證據,撤銷罪名;另一種是減輕刑部定罪的量刑,最起碼把人救活,那一切都還有機會。
想了一夜,全無頭緒。
晨起,顧棠洗漱過後,趁不是自己當值的時間,外出買藥。
藥房夥計給包了治凍瘡的藥粉,顧棠收好,她不想在街上停留太久,立即動身回去。
然而天不遂人願,這條貫穿南北的坦途有數人騎馬而過,見到她背影時,忽然停下。
這幾人俱是青年女子,一身錦緞絲綢,穿著皮毛大氅,錦靴金釵,在日光下閃爍灼目。前後牽馬墜蹬的侍從都有不少。
“顧棠?”其中一人眼睛最尖,“你看是不是?”
“還真像她。”另一人搭腔。
幾人縱馬上前,噠噠的馬蹄向右側一彆,攔住了她走回去的路。
顧棠歎了口氣,她倒是早就聽見馬蹄聲了,無奈道:“有何貴乾?”
“還真是你!”為首的錦衣女子大笑數聲,瞟了一眼她身上的服色,“嘖嘖,我們二娘子怎麼在這兒步行啊,你那匹追雲踏雪呢?你這衣服又是怎麼回事兒,用料實在太次了,不配你春棠客的身份呐。”
顧棠懶得理她們。
她要走,對方卻牽轉馬頭再次擋住,整條街都被這一行人堵著,來往百姓不敢惹這些豪門貴女,都遠遠觀望。
“顧棠,你這麼冷冰冰地不理人做什麼。我們也是念在昔日跟你一起打馬遊街的份兒上,想幫你呀。”
顧棠瞥了她一眼,道:“白笑萍,你說說看,要怎麼幫我?”
“你這身衣服,是去了三泉宮?”白笑萍從頭到腳地審視她一番,“七皇子不過是個以卑犯尊的男人,你倒去尋他的門路。怎麼不肯到康王殿下那裡,殿下找你找得好苦。”
她是想報複想得好苦吧。顧棠麵無表情地想。
白笑萍勾唇道:“這樣吧,我給你個門路。你給我牽馬,我帶你回康王府,當麵向殿下求個情,如何?”
顧棠看了她一眼。
馬背上太高,逆著晨曦的光線,有些刺眼。她收回目光,道:“你昔日追在我身後討好諂媚,現在又跟在康王身邊鞍前馬後,當一棵風吹兩邊倒的狗尾巴草,累不累?”
幾人都沒想到她竟然說出這種話,一時愣住沒動。
顧棠冷冷道:“你要是真想敘舊,就從馬上滾下來跟我說話!”
“你——”
白笑萍的怒罵幾乎溢到喉口。就在此刻,顧棠耳朵裡突然響起“叮”的一聲,像觸發了某個條件的提示音。她麵板上的技能亮了起來:
夢境中人(極易提升與她人的好感度,提出無理要求時有5%的概率直接成功)
字跡發亮的同時,白笑萍□□的青驄馬猛然抬高前蹄,發了狂地一甩。白笑萍措手不及,當即被馬匹甩到地上,以頭搶地地栽倒——
青驄馬把背上的人甩下來後卻沒走,蹄子踏了踏地麵,停住,在原地看著顧棠。
顧棠:“……”
這是什麼意思,是馬同意了我的要求嗎?
白笑萍跌落馬下,旁邊的侍從立刻來扶,另外兩人也即刻下馬關切。幸好冬日穿得厚,並沒傷著胳膊腿。
白笑萍爬起來,顧不上釵環散亂,一把抓住顧棠的衣領,陰惻惻地咬牙道:“你還以為自己是當初的顧家二娘子嗎?還以為皇女都要讓你三分嗎?顧勿翦,你彆以為我不敢打你!我最看不慣你這股傲慢勁兒!”
顧棠頓了一下,看向她掌心跌落下來的擦傷,說:“你手心全是血。”
把她的衣領也弄臟了。
白笑萍鬆開手,低頭看了一眼,火辣辣的疼痛後知後覺地蔓延上來。
顧棠從袖中取出藥粉,分出一小包,放在她手心裡。
“這是什麼!”白笑萍怒火未消,氣口依舊嗆人得很。
“外傷藥。”顧棠說。
白笑萍啞了一瞬。她身後的兩個世家女也對視了幾眼,跟著犯啞巴。安靜的這一秒鐘之後,是火山噴湧般的情緒爆發。
“你到底要乾什麼?!你這是乾什麼啊?!”白笑萍急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顧棠整理了一下衣領,說:“你摔下來,我正好買了藥,有什麼問題?”
“誰讓你可憐我了!你憑什麼還用這樣施舍的態度,你——!”白笑萍一口氣沒說完,岔氣,肋骨嗡嗡地疼。
這口氣沒上來,話也就停住,兩人就這麼對視。
一秒。
兩秒。
三秒……
白笑萍滔天的怒火莫名其妙凝結了,她突然罵不出口。
“阿萍!”另外兩人趕忙走到她身邊。一個是大理寺明法掾之女左玉鏡,一個恰好就是刑部輔丞範北芳的小女兒範明柳。
範明柳年齡比較小,緊張問:“阿萍,要不要打她?”
白笑萍:“……”
顧棠還是靜靜地看著她,似乎想聽她會說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