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卻也預示著曙光將至。青玉舟不再做任何停留，如同受驚的夜梟，悄無聲息地拔高，徹底脫離了下方的蘆葦蕩，鑽入濃厚的雲層之中，向著已然在望的龐然大物——碧波城疾馳而去。
舟艙內氣氛凝重。那具扭曲的水魈屍體和被林風打暈的南宮家探子被隨意丟在角落，如同兩個不祥的注腳，昭示著前路的凶險。
“星隕閣竟能操控妖獸……此事非同小可。”吳銘麵色前所未有的嚴肅，他一邊操控飛舟變換著方向和高度，規避可能存在的監視，一邊沉聲道，“碧波城毗鄰萬澤原和滄瀾江，水族妖獸無數，若皆被其掌控，簡直是一場災難！”
林風閉目盤坐，神識卻如同蛛網般最大程度地蔓延開去，感知著周圍空域的任何風吹草動。“他們行事愈發詭譎難測，此番碧波城之行，恐是龍潭虎穴。”他睜開眼，看向依舊在擺弄碎片的啟，語氣複雜，“啟公子，您方才說，碎片指向東南方，具體是何感應？”
啟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他努力組織著語言：“就是……它們想過去。那邊，有和它們……一樣的東西在叫它們。”他的描述依舊抽象，卻讓林風等人心中更沉。能讓啟如此在意的“東西”，絕非尋常，很可能又關聯著某個巨大的秘密或陷阱。
“無論如何，碧波城必須去。”林風斬釘截鐵，“唯有入城，才能獲取更多信息，才能知其虛實。但計劃需變，我們不能一起行動，目標太大。”
天色漸亮，雲層之下，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浩瀚巨城，終於清晰地呈現在眾人眼前。
碧波城，無愧其名。整座城池並非建立在平原之上，而是依托著數條巨大的江河交彙處以及一個無比廣闊的湖泊“碧波潭”修建而成。城牆高聳如山嶽，泛著水潤的青黑光澤，據傳摻入了滄瀾江底的萬年沉鐵，堅固無比。城內水道縱橫，大小橋梁數以千計，舟船如織，甚至有許多樓閣直接臨水而建，宛如水上仙闕。
龐大的靈氣如同visibe的漩渦般彙聚在城池上空，形成淡淡的靈霧，在晨曦照耀下流光溢彩。無數道強弱不一的氣息從城中升起，金丹多如牛毛，元嬰亦不在少數，甚至有幾道隱晦的氣息如淵如嶽，盤踞在城池中心區域，令人心悸，那必然是化神期的老祖宗！
這是一座真正生機勃勃、強者林立的雄城！
與之一比，南域的安瀾城簡直如同鄉下小鎮。
“好……好大的城！”趙莽張大了嘴巴，之前的憤懣和警惕都被這磅礴氣象暫時壓了下去。柳依依美眸中也異彩連連，但更多的是警惕：“如此巨城，勢力錯綜複雜，我們需得萬分小心。”
青玉舟在離城數十裡外的一處偏僻山林降落。林風迅速做出安排：“吳師弟，你精通易容匿氣之術，且隨我先行入城，打探消息，尋找落腳之地。趙師弟，柳師妹，你二人護衛啟公子在此等候，設置隱匿陣法，切勿暴露行跡。待我等尋得安全之處，再傳訊與你等彙合。”
“師兄放心！”趙莽和柳依依鄭重應下。
林風與吳銘各自服下一枚丹藥，身形骨骼一陣輕微爆響，麵容也變得模糊普通了許多，氣息更是收斂到築基後期左右，轉眼間便化作兩個毫不起眼的散修，對著眾人一點頭，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密林深處，向著碧波城方向而去。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趙莽和柳依依不敢有絲毫懈怠，全力維持著隱匿陣法。啟則安靜地坐在一旁，時而看看掌心的碎片，時而望望遠處那如同巨獸匍匐的城池輪廓，不知在想些什麼。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一道微不可查的傳訊符流光穿過陣法，落入柳依依手中。她神識一掃，麵露喜色：“師兄他們找到地方了，在西城‘流水巷’，有一處獨門小院，頗為隱蔽，讓我們即刻過去，路線是……”
三人立刻動身，依舊不敢駕馭飛舟，而是憑借身法，按照林風給出的路線，專挑人跡罕至的小路、水道，迂回前往西城。
碧波城實在太大了，僅是西城區域，其繁華程度就遠超安瀾城全城。街道寬闊，可容十駕馬車並行，兩旁店鋪鱗次櫛比，售賣之物琳琅滿目，許多都是南域難得一見的珍品。修士凡人摩肩接踵，人族之外，竟還能看到一些化形並不完全、保留著部分妖獸特征的妖族修士大搖大擺地行走，周圍人也見怪不怪。
柳依依和趙莽一左一右將啟護在中間，低調疾行。啟好奇地打量著這一切，尤其是那些妖族修士，他對這種不同於純粹人族的氣息感到新奇。
流水巷果然偏僻狹窄，位於西城邊緣，靠近一段廢棄的舊河道。林風租下的小院就在巷子最深處，青苔斑駁，門庭冷落，正好符合他們隱藏的需求。
順利彙合後，眾人稍鬆一口氣。
“情況如何？”柳依依急切問道。
林風臉色並不輕鬆：“碧波城形勢比想象中更複雜。南宮世家確是地頭蛇，勢力龐大，昨日雲水瑤台之事似乎已被壓下，並未廣泛傳播，但暗地裡搜查陌生修士的眼線明顯增多了。此外，城中最大的勢力是城主府，背後據說有‘滄瀾水宮’的支持，實力深不可測。其餘大小宗門、家族盤根錯節，關係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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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銘補充道：“還有一個重要消息。三日後，‘聚寶樓’將舉辦一場大型拍賣會，據說壓軸之物中，有一件來自‘古戰場遺跡’的奇物，具體是何物保密極嚴，但引得許多勢力關注。”他說著，目光看向了啟懷中的位置。
眾人心中一動。古戰場遺跡？莫非與啟的碎片有關？
“拍賣會……”林風沉吟，“或許是個機會。即便那壓軸之物與碎片無關，拍賣會上龍蛇混雜，也便於我們打聽消息，了解城中勢力動向。但入場資格……”
“師兄放心，”吳銘微微一笑，“我方才打探時已順手弄到了幾張拍賣會的普通請柬，雖隻是大廳座次，但足以入場。”
計劃暫定，眾人便在這小院中安心住下，深居簡出。林風和吳銘每日變換形貌外出打探消息，趙莽和柳依依則全力守護啟。
啟大部分時間都在房間裡研究他的兩塊碎片，那微弱的指引感一直指向城中心方向，這讓他對那場拍賣會也產生了一絲模糊的期待。
第三日傍晚，拍賣會如期而至。聚寶樓位於碧波城最繁華的中心區域，是一座高達九層的宏偉塔樓，寶光衝天，氣勢非凡。此刻華燈初上，聚寶樓前已是車水馬龍，各類華麗的飛舟、妖獸座駕絡繹不絕，衣著光鮮、氣息強大的修士們談笑著步入其中。
林風一行人改換了容貌衣著，混在人群中，憑借請柬順利進入了拍賣大廳。大廳內極其寬闊，足以容納數千人，此刻已是人聲鼎沸。二樓以上則是獨立的雅間，有陣法隔絕窺探，那是為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準備的。
他們在大廳後排找了幾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低調地觀察著周圍。啟好奇地打量著這熱鬨的場麵，他的感知掃過全場，能清晰地感受到無數或強或弱的氣息，以及各種各樣蘊含靈力的寶物光華，如同置身於一片能量的海洋。
拍賣會很快開始，一件件珍稀的丹藥、法器、功法、靈材被呈上高台，引來陣陣競價聲，氣氛熱烈。林風等人對大部分物品並無興趣，隻是靜靜等待。
終於，在經過數輪競價後，拍賣師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帶著一絲激動：“接下來，便是本次拍賣會最後三件壓軸拍品！第一件，乃是從‘黑風域古戰場’深處艱難取出的一件異寶！”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台上。一名侍女捧著一個蓋著紅綢的托盤走上台。拍賣師猛地掀開紅綢！托盤上，赫然是一塊巴掌大小、鏽跡斑斑、形狀不規則的金屬殘片！那殘片呈暗紫色，表麵布滿了坑窪和斷裂的痕跡，似乎經曆了無比慘烈的衝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散發，看起來就像一塊普通的廢鐵。
台下頓時響起一片失望的噓聲。“搞什麼？一塊破鐵？”“聚寶樓也故弄玄虛了？”然而，就在紅綢掀開的一刹那！啟猛地坐直了身體，一直平靜的眼眸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他緊緊盯著那塊暗紫色殘片，胸口處的兩塊碎片暗金和黑色）前所未有地劇烈震顫、發燙！一種強烈的、近乎歡呼雀躍的共鳴感在他心中炸開！
“那個！”他抓住身旁林風的胳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和我的，一樣！它在那裡！”
林風等人心中劇震！果然！
拍賣師似乎早就料到眾人的反應，不慌不忙，朗聲道：“諸位稍安勿躁！此物雖看似平凡，但我聚寶樓三位鑒寶大師聯手鑒定，皆無法判斷其材質年代！其堅韌程度更是匪夷所思，傾儘全力亦無法損其分毫！疑是某種上古異寶的殘片，蘊藏著驚天秘密！起拍價，一萬上品靈石！”
價格一出，現場的噓聲更大了。一萬上品靈石買一塊看不出用途的破鐵？除非瘋了！
然而，拍賣師話音未落，二樓一個雅間中便傳出一個懶洋洋卻誌在必得的聲音：“一萬一千。”出聲的，正是南宮翎！他顯然得到了其叔父南宮桀的授意，無論此物是何，既然那些南域人在意，那他南宮家就要插上一手！
另一個雅間也傳出蒼老的聲音：“一萬二千。”似乎也有識貨之人。
林風臉色一沉，正要示意吳銘出價。就在這時，又一個冰冷嘶啞、仿佛金屬摩擦般的聲音，從三樓一個從未有過動靜的奢華雅間中傳出，瞬間壓下了所有嘈雜：
“三萬上品靈石。”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威嚴和不容置疑。整個拍賣大廳，瞬間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驚駭地望向那個雅間——滄瀾水宮的專屬包廂！一直沉默的水宮，竟然也為這塊“破鐵”出手了？！
林風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第7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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