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垣斷壁的短暫安寧被拋在身後,如同渴水的旅人瞥見的一抹海市蜃樓,轉瞬即逝。一行人再次踏上焦土,步履愈發沉重。林風額角的汗珠彙成細流,沿著緊繃的臉頰滑落,滴在乾裂的土地上,瞬間蒸發。背負三人的重量,如同三座大山壓在他的脊梁和元嬰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甜味。但他目光依舊銳利,如同絕境中的頭狼,掃視著前方那座並不算高、卻仿佛隔絕了生死的山坡。
啟走在最前,小小的身影在廣袤的荒原上顯得如此單薄,卻又異常堅定。他懷中的碎片共鳴微弱卻持續,心間星圖上,代表目的地的那個光點如同風中的燭火,看似不遠,卻總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更讓他困惑的是,那光點周圍,確實如他之前所感,有許多細小的、活躍的“光點”在移動,如同夏夜螢火,透著一股……疲憊而警惕的生機?
柳依依緊隨其後,流光緞帶悄然滑入掌心。她努力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警戒上,試圖用外部環境的壓力來壓製內心那愈發洶湧的暗流。然而,每當她的目光掠過啟那被汗水微微浸濕的後頸,或是看到他因專注而微微蹙起的眉頭,那股被催化出的暖意與悸動便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來,讓她心旌搖曳,幾乎難以自持。她隻能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維持著最後的清明。
終於,他們艱難地攀上了山坡的頂端。
眼前的景象,讓疲憊不堪的眾人精神一振,隨即又陷入了更深的警惕。
山坡之下,並非想象中的另一片死寂荒原,而是一個小小的、被某種微弱光芒籠罩的穀地。穀地中央,依稀可見一些低矮的、由焦黑岩石和殘破金屬勉強搭建起來的簡陋棚屋,構成了一個微型的聚落。聚落周圍,豎立著幾根歪歪斜斜的、頂端鑲嵌著渾濁水晶的柱子,正是這些柱子散發出微弱的光芒,聯合形成了一道稀薄卻真實存在的能量屏障,勉強將外界的死寂與汙染隔絕開來。
而啟所感知到的那些“小小光點”,正是聚落中活動的人影!數量大約有數十人,男女老少皆有,個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在絕境中掙紮求生的堅韌。他們有的在修補棚屋,有的在屏障邊緣小心收集著某種發光的苔蘚類似啟之前見過的),還有幾個手持簡陋武器、修士打扮的人正在屏障內巡邏,神情緊張。
這是一個幸存者的據點!在經曆了黑水潭爆發、星炬天罰、荒疫蘇醒等一係列毀滅性災難後,竟然還有人在此地的邊緣掙紮求存!
“是幸存者!”柳依依低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有人的地方,或許就能得到幫助,至少能打聽到消息,甚至找到治療玄璣真人的方法。
林風卻眉頭緊鎖,並未放鬆警惕。在這等絕地,能存活下來的聚落,絕非易與之輩。要麼有其獨特的生存之道,要麼……就是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他示意眾人暫停在山坡背陰處,仔細觀察。
很快,他們的到來就被聚落的巡邏者發現了。
“什麼人?!”一聲帶著驚恐和戒備的厲喝從屏障內傳來。幾名手持骨矛、修為大約在築基初期的修士立刻緊張地聚攏到屏障邊緣,如臨大敵地盯著山坡上的不速之客。他們的武器閃爍著微弱的靈光,顯然也是某種粗淺的法器。
林風深吸一口氣,壓下傷勢,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路過之人,遭遇災變,同伴重傷,望能借貴地稍作歇息,並無惡意。”他稍稍釋放出一絲元嬰修士的靈壓,既展示實力以示坦蕩,也是一種無形的威懾,免得對方見他們狼狽而起歹意。
感受到那雖然虛弱卻層次極高的靈壓,聚落的巡邏者們臉色一變,緊張之色更濃,但敵意似乎收斂了一些。為首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中年漢子猶豫了一下,高聲回道:“此地是‘微光聚落’,不歡迎外來者!你們速速離開!”
拒絕得乾脆利落,顯然對外界充滿不信任。
柳依依見狀,上前一步,柔聲道:“這位道友,我們確有重傷之人,急需救治。願以靈石或丹藥作為酬謝,隻求一片遮身之地和些許清水。”她容貌秀麗,語氣誠懇,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那刀疤漢子看到柳依依,神色略微鬆動,但依舊搖頭:“不是我們心狠!實在是……外麵太危險!而且我們這裡資源匱乏,自身難保,收留你們,隻會引來更大的麻煩!你們快走吧!”
就在這時,聚落中一個看似頭領模樣、須發皆白、拄著拐杖的老者在一個年輕人的攙扶下走了過來。他修為不高,隻有築基中期,但眼神卻充滿了滄桑與智慧。他仔細打量了山坡上的林風幾人,尤其是在看到被背負的玄璣真人和昏迷的趙莽吳銘時,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葛老!”巡邏的漢子們紛紛行禮。
被稱為葛老的老者擺了擺手,望向林風,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諸位道友,可是從……‘死光降臨’之地而來?”他指的顯然是黑水潭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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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心中一動,點頭承認:“正是。我等僥幸逃脫。”
葛老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又看了看啟和柳依依,特彆是啟身上那雖然內斂卻依舊讓他感到莫名心悸的純淨氣息,沉吟片刻,緩緩道:“既然能從那裡活著出來,想必諸位亦非尋常之輩。我微光聚落雖小,卻也知唇亡齒寒之理。如今外界魔物橫行指荒疫),危機四伏,多一份力量,或許便多一線生機。”
他話鋒一轉:“不過,收留可以,卻需約法三章。第一,入我聚落,需遵守此地規矩,不得滋事。第二,資源有限,食物飲水需自行設法或等價交換。第三,若遇外敵或魔物來襲,需共同抵禦,不得臨陣脫逃。”
這條件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說是慷慨了。林風立刻拱手:“理應如此!多謝葛老收留之恩!”
葛老點了點頭,對身旁年輕人吩咐道:“打開屏障一角,讓他們進來。安排一間空棚屋給他們暫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