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知學束衣的手一頓:“行罷,暫且就依娘子說得來。”
經過昨晚一事,薑寧穗一連好幾日都避著裴鐸,不敢同他對視,即便同桌而食也低著頭隻字不語,倒是裴鐸,這幾日發現他碗裡油水多,壓在碗裡的肉片也比趙知學多幾片,反倒薑寧穗碗裡不見一片肉。
想來她是把自己碗裡的肉分給他了。
那晚她和趙知學在屋裡談學堂上他與梁文濤的事他聽見了。
她在用自己僅有的條件和笨拙的方式報答他。
今日晌午,薑寧穗依舊做的湯麵條,趙知學和裴鐸一前一後進來,趙知學將三碗麵分彆放在桌上,他剛坐下,便見裴鐸將他自己和薑寧穗的碗換了個位置。
趙知學不解抬頭:“裴弟,你這是?”
薑寧穗給鍋裡添了些水,轉身坐在椅上,便瞧見眼前滿滿一海碗麵條。
她怔住,錯愕抬頭看向對麵的裴鐸。
青年手執雙箸挑了挑碗裡麵條:“今日胃口不好,吃不下那麼多。”
“裴公子……”
薑寧穗想換過來,誰知青年已經開吃了,這下她麵前這一碗不吃也得吃了。
隻有她知道,這碗麵下麵還壓了好幾片肉。
薑寧穗沒法,隻得硬著頭皮吃。
趙知學吃的很快,吃完便去屋裡裝書袋,灶房裡隻剩下薑寧穗和裴鐸。
裴鐸放下雙箸,掀眸看向低頭細嚼慢咽的薑寧穗。
他喚她:“嫂子。”
薑寧穗沒抬頭,隻“嗯”了聲。
裴鐸看著她腦袋都快埋到碗裡了,知她臉皮薄,低聲開口:“梁文濤的事已經過去了,嫂子這幾日對我的關照我心領了,日後不必再如此。”
薑寧穗沒想到還是被裴鐸看出來了。
她依舊沒抬頭,腦袋倒是點了點。
裴鐸瞧見她耳尖似比先前紅了許多,清俊眉峰虛虛一抬。
吃過午飯,趙知學和裴鐸去了學堂。
下午穆花帶著孩子來院裡找薑寧穗說話解悶,一直待到快做晚食才離開,薑寧穗做好晚食,天色也漸黑了,她左等右等等不來郎君和裴公子的身影,便提著煤油燈等在院外,望著窄深的巷子出神。
從學堂到小院要繞兩條街。
裴鐸先行回來,走到拐角巷口時,清冷的眉眼裡浸出幾分深冷嘲諷,他踏進小巷,昏暗的夜色逐漸吞噬青年頎長峻拔的身影。
一息間,高大的身影與夜色融為一體。
身後三道腳步聲逐漸逼近,兩人抓著一個碩大的麻袋,腰間彆著棍子,另一人舉著棍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前方的青年。
若是青年先行發現他們,他好趁機給他腦門一棍子。
“套!”
一人低喝,兩人同時高高舉起麻袋,眼看著就要套到裴鐸頭上。
誰知青年峻拔身形陡然一側,掌風如刀劈在他們身上,僅僅兩下,準備套麻袋的兩人捂著肩脖連連慘叫。
那兩掌下來,他們甚至覺得肩骨都斷了,右手臂似是廢了般抬不起來。
手持棍棒的男人見狀,一咬牙朝裴鐸頭上砸下去。
“他娘的,老子跟你拚了!”
沒等他近身,青年腳尖一旋,一顆石子重重擊在那人手背,力道之大,小石子竟直接鑲嵌在他骨肉上,那人震驚的瞪圓了眼珠子,疼勁後知後覺襲上來,頓時慘叫聲響徹在巷子裡。
遠處的薑寧穗隱約聽見遠處的哀嚎聲。
她心下一驚,郎君和裴公子這個時辰還未回來,該不會出什麼事了罷?
薑寧穗又憂又急,提著煤油燈往前探了探。
細碎輕飄的腳步聲在窄深的巷子裡傳來,薑寧穗來鎮上已有十幾日,裴鐸對她的腳步聲了然於心。
青年低垂著眸,視線冷而寡淡的落在慘叫的三人身上,疏朗眉峰輕攏幾分。
“聒噪。”
青年隻一腳便將牆角之人踹到另外兩人身上,三個大活人硬生生撞在一起,連一聲慘叫都沒發出便暈了過去。
裴鐸踏入巷子,烏黑的瞳仁裡倒映出一抹纖細嬌小的身影。
“裴公子?”
薑寧穗將煤油燈提高了些,借著微亮的光看清幾步之外的人。
青年肩上掛著書袋,清泠泠的月光灑在他半側身子,在他清雋容貌上割裂成一明一暗的光影,被黑暗吞噬的一麵,眸光黑沉的看不出任何情緒,臉部線條鋒銳如刃,被月光偏愛的那一側,眉眼清冷溫和。
裴鐸視線定格在薑寧穗身上,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嫂子怎麼過來了?”
薑寧穗:“我聽這邊有動靜,又遲遲不見你和郎君回來,擔心你們出事,便出來看看。”
裴鐸上前幾步,峻拔身姿被煤油燈的光線籠罩,顯露清風朗月的姿容,他道:“方才三個酒鬼打架罷了,趙兄在請教夫子問題,要晚兩刻鐘回來。”
薑寧穗鬆了口氣。
沒事就好。
她還以為郎君或是裴公子出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