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知學給薑寧穗遞了個剝好的蝦,見裴鐸起身:“裴弟,你不吃了?”
裴鐸:“嗯,吃好了。”
裴鐸一走,趙知學又給薑寧穗夾了點魚肉:“娘子,魚肉這裡最嫩,你多吃點,看你瘦的。”
薑寧穗眼裡溢滿濃鬱幸福:“郎君待我真好。”
趙知學笑道:“娘子賢惠心善,待我體貼入微,知我冷暖,我豈能不將娘子放在心尖上,待我高中及第,定讓娘子過上好日子,到時我要讓娘子十指不沾陽春水,把娘子當寶兒寵在手心。”
趙知學一番甜言蜜語說的薑寧穗心尖泛花。
她不求郎君將來能帶她過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好日子,她隻求郎君能一路高中,讓她平安度過這次劫難。
天越來越冷,但今年卻遲遲不下雪。
一直到十一月底,終於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雨夾雪。
沒多大會兒的功夫,路麵已經變得濕滑。
雨夾雪,不止路麵不好走,若是衣裳淋濕,搞不好會受風寒。
眼見著要晌午了,薑寧穗拿了把油紙傘,又去裴鐸屋裡找出他靠放在衣櫃旁的油紙傘去了學堂,今日路上沒什麼人,顯得寬敞的街道有些寂靜蕭條。
午時一刻,學堂紅漆大門打開。
學子們魚貫而出。
梁文濤拍了拍身上的雨雪,抬手遮在眉上,試圖擋住砸在臉上的冰碴子,他抬起頭,在看到紅漆大門外的小娘子時,臉上閃過一抹極其顯眼的驚豔。
是他兩個月前在胡家嫂子邊上見到的小娘子。
她穿著粗布麻衣,衣裳寬大肥厚,卻遮不住那婀娜身段,捏著傘柄的手指素淨雪白,傘沿下,那張秀麗的臉頰如雪般瓷白明豔,一雙盈盈水眸眺望這邊,交領衣裳下是纖長白皙的頸子。
這幅雪中美人圖看的梁文濤心裡泛起麻麻癢意。
這兩個月他被一些煩心瑣事纏著,尤其是在對付裴鐸這件事上,費了不少錢財和人力精力。
他暗地裡花錢派了五波人都沒能收拾得了裴鐸,反倒每一次都被裴鐸打個半死,然後拖著半殘不殘的身子找他要剩下的餘錢。
他們事都沒辦成,他不想給,那五波人卻要鬨到他們酒樓。
這事若是讓爹知道了,非得扒他一層皮不可。
是以,他從家裡想法子偷了不少錢出來打發掉那些人,這段時間光顧著對付裴鐸了,連找小娘子的事都給忘了。
眼下人就在眼前,梁文濤拍了拍肩袖上的冰碴子,朝薑寧穗走過去。
他今日一定要撬開她的嘴,看她是哪家的小娘子。
薑寧穗踮腳眺望,想從眾學子中找到郎君與裴公子,茫然的視線裡卻出現一道陌生的身影,那人朝她步步逼近,待他走近,薑寧穗才認出這人是兩個月前在學堂門口調戲她的浪蕩子。
——梁文濤。
薑寧穗身軀繃緊,手指攥緊傘柄,戒備的看著越來越近的人。
她往人多的地方邁了幾步。
她就不信,這人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對她動手動腳。
“小娘子,你在這裡等誰呢?”
梁文濤靠近,逼得薑寧穗不得已連連退了三步,他打量了眼薑寧穗的身段,令人厭惡至極的目光落在她頸上,那眼神像是要生生扒了她衣裳,讓薑寧穗汗毛直豎。
“你彆過來!再過來我叫人了!”
薑寧穗又往後退了一步,可身後是牆,退無可退。
梁文濤盯著薑寧穗頸子,隨著她呼吸起伏,瓷白肌膚貼在頸骨上,顯出極致誘人的骨窩,看的梁文濤口乾舌燥。
“小娘子怕甚?我不過是想與小娘子交個朋友罷了,小娘子怎麼在這站著?”
梁文濤忽然一個恍然,一個念頭升出來:“該不會你郎君是學堂裡的學子罷?”
薑寧穗冷聲道:“與你沒關係。”
梁文濤笑:“怎會沒關係呢,他若是學堂學子,那與我便是同窗,這麼說來,我還得喚你一聲——”嫂子二字還未出口,一支冷硬的狼毫筆倏然穿破漫天雪雨,紮在梁文濤發冠上。
筆端擦過他頭皮,一股刺疼瞬間從頭皮炸開。
梁文濤臉色一變,一把拽下發冠上的狼毫筆,認出這是裴鐸的!
又是他!
這人怎麼就專跟他過不去!
梁文濤死死攥著狼毫筆,轉身憤恨瞪向紅漆大門內的裴鐸。
青年肩背挺拔,以往清冷寡淡的眉目覆上暗沉。
梁文濤胸腔裡憤怒至極的怨恨在觸到裴鐸那近乎陰鷙森冷的瞳眸時,後脊梁仿佛攀上了一條毒蛇,冰冷而悚然。
“郎君!”
薑寧穗趁這個空擋從旁鑽出來朝這邊飛快跑來的趙知學揮傘。
“穗穗!”
趙知學臉色焦急地跑出來抓住薑寧穗肩膀,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你沒事吧?有沒有傷著哪裡?”
薑寧穗搖頭:“我沒事。”
她臉上還殘留著驚嚇過後的蒼白,一雙被雨雪浸過的杏眸擦過趙知學肩側,望向幾步之外的裴鐸,與青年幽深如潭的黑眸撞在一起。
裴鐸長睫低垂,掃過那雙握著薑寧穗雙肩的手。
是她郎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