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龍的笑聲,淒厲而嘶啞,像是被扯壞的風箱,在死寂的夜色中,顯得格外刺耳。
那兩行從他空洞眼眶中流下的濁淚,是他一生梟雄霸業,最荒誕、最屈辱的墓誌銘。
他曾以為,自己最大的驕傲,是培養出了一個敢打敢衝、未來足以繼承他衣缽的兒子。
直到此刻,他才在林風為他親手揭開的、血淋淋的現實麵前,悲哀地認識到——
他最大的驕傲,恰恰是他此生,最致命的敗筆。
那個被他寄予厚望的“未來”,用一場最愚蠢、最狂妄、最可笑的自殺式襲擊,將王家最後的尊嚴和體麵,徹底碾碎,踩進了泥土裡,還狠狠地,碾了兩腳。
他不是來營救。
他是來……陪葬的。
這比蘇晴影的背叛,比林風的複仇,更讓他感到絕望。
因為,這是來自血脈深處,最深刻的、無法辯駁的……自我否定。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王天龍笑著,哭著,整個人如同一個被抽走了所有骨頭和靈魂的破布娃娃,癱在兩名早已被眼前景象駭得魂不附體的特警中間,精神,徹底崩潰了。
就在這詭異的氛圍中,一個沉穩而有力的聲音,終於打破了這片凝固如水泥的死寂。
“全體都有!”
是那位來自京城的副組長!
他第一個從那神跡般的震撼中掙脫出來,猛地推開車門,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對峙現場的中心!
他的目光,沒有第一時間去看那兩個已經徹底廢掉的王氏父子,而是先落在了那個被救下的、依舊癱坐在地上的年輕女警身上。
“同誌,你沒事吧?”他的聲音,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那名女警猛地一個激靈,如夢初醒,她看著眼前這位肩上扛著耀眼星輝的大人物,又看了看那個依舊如山般矗立在她身前的背影,眼中的淚水再次決堤,但這一次,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劫後餘生和無儘的感激。
“我……我沒事……”她聲音顫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好樣的!”副組長讚許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了對一名基層警員臨危不懼的欣賞,“你很勇敢!醫護組!馬上帶她去做檢查!”
“是!”
兩名醫護人員立刻上前,將女警攙扶了起來。女警在被帶離現場前,深深地,對著林風的背影,鞠了一躬。
這一躬,是敬,也是畏。
是凡人,對神明,最質樸的叩拜。
隨後,副組長才將目光轉向了那些依舊如同木雕泥塑般,呆立在原地的特警和警員們。
他的臉色一沉,厲聲喝道:“都愣著乾什麼?!現場清理!嫌犯控製!危險排除!馬上行動!”
“是!!”
這一聲爆喝,如同一道驚雷,終於將所有人的神智,從那顛覆世界觀的衝擊中,拉回了現實!
“快!一組!控製嫌犯王蕭然!”
“二組!檢查那輛越野車!技術科!立刻對車體進行全麵排爆檢查!”
“三組!封鎖現場,疏散無關人員,建立警戒線!”
“狙擊手解除戒備,突擊組待命!”
趙建國也終於反應過來,他拿著對講機,用一種混雜著激動、後怕與狂喜的複雜語氣,飛快地發布著一道道指令。
整個市局分局門口,終於從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重新恢複了運轉。
特警們衝上前,將昏死過去的王蕭然用最牢固的束縛帶捆得結結實實,抬上了擔架。技術人員小心翼翼地靠近那輛引擎蓋已經徹底變形的越野車,開始進行專業的檢查。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然而,所有人的動作,都帶著一種下意識的小心翼翼。他們的目光,總會不自覺地,瞟向那個從始至終都站在原地,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的男人。
林風。
他靜靜地站著,夜風吹動著他單薄的衣角,那孤高的身影,像是這片混亂世界的唯一支點,又像是,這一切混亂的……根源。
韓雪走到了林風的身邊,她張了張嘴,那雙總是閃爍著自信光芒的美眸裡,此刻寫滿了複雜的情緒。她想說些什麼,想說“謝謝”,想問“你到底是誰”,想問“你怎麼辦到的”。
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任何語言,在剛才那神鬼莫測的兩秒鐘麵前,都顯得是那樣的蒼白無力。
林風沒有看她,他的目光,穿過騷動的人群,落在了那個被架著,已經徹底失神的王天龍身上。
舞台,已經搭建完畢。
最後的,也是最殘忍的劇目,該上演了。
他緩緩邁開腳步,朝著王天龍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卻仿佛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壓,所過之處,那些忙碌的警察和特警,都下意識地為他讓開了一條道路。
副組長看到了林風的動作,他眼神一閃,沒有阻止,隻是對身旁的趙建國遞了個眼色,示意所有人,暫時不要打擾。
他知道,“鬼影”的審判,還沒有真正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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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走到了王天龍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已經徹底失去靈魂的男人。
“王天龍。”
他淡淡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精準地刺入了王天龍那一片空白的識海。
王天龍的身體,猛地一顫。他那渙散的瞳孔,艱難地聚焦,抬起頭,看向了眼前這個,將他的一切都徹底摧毀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