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車的鐵門,帶著一聲沉重而冰冷的“哐當”巨響,緩緩關閉。
它像一道命運的閘門,將王天龍父子,與他們曾經擁有的一切——權力、財富、尊嚴,以及外麵的整個世界,徹底隔絕。
車廂內,一片昏暗。
隻有車頂一盞功率極小的防爆燈,散發著慘白而微弱的光,將兩個蜷縮在角落裡的身影,映照得如同地獄裡的惡鬼。
王天龍,這位曾經的龍城之王,此刻正像一個真正的癡呆老人,靠著冰冷的車壁,雙目無神地望著虛空。他的嘴角掛著一絲晶瑩的涎水,喉嚨裡時不時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孩童般的“嗬嗬”聲。
那張曾經寫滿了梟雄霸業的臉,如今,隻剩下被徹底抽空靈魂後的,一片荒蕪的空白。
在他的對麵,王蕭然被牢牢地捆在擔架上,依舊昏迷不醒。劇痛讓他那張曾經囂張的臉扭曲變形,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就像一件剛剛在屠宰場處理完畢的、等待被運走的貨物,屈辱,且毫無價值。
車門外,趙建國看著那緩緩駛離的囚車,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結束了。
這場攪動了整個龍城風雲的滔天巨浪,終於,在今夜,以這樣一種近乎魔幻現實主義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他轉過頭,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那個依舊站在夜風中的男人。
林風。
他不知道該如何定義這個人。
是英雄?他用的手段,比最殘忍的罪犯還要狠辣。
是魔鬼?他所做的一切,卻又在客觀上,鏟除了龍城最大的一個毒瘤,甚至保護了警方的尊嚴和無數人的性命。
或許,他兩者都是。
或者說,他隻是一個,來自更高維度世界的,冷酷的……審判者。
而他們這些所謂的執法者,從始至終,都隻是這場盛大審判的……觀眾。
“林先生。”
京城來的副組長,走到了林風的身邊。他的神情,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沉穩與冷靜,但那雙鏡片後的眼睛裡,卻依舊殘留著一絲難以磨滅的震撼。
“蘇晴影在她的休息室裡,留下了一個u盤。”他壓低了聲音,“裡麵,是王天龍這些年來,通過海外渠道進行洗錢的全部賬目,以及……他與‘秦衛東’之間所有非法資金往來的,詳細記錄。”
聽到“秦衛東”三個字,林風那冰冷的眸子裡,終於泛起了一絲波瀾。
蘇晴影,那個女人,終究還是,將這份足以掀翻半個京城政商圈的“核武器”,交到了他的手上。
這既是她複仇的延續,也是她送給自己的,一份足以保證他後半生安然無恙的……護身符。
“這個東西,我會親自帶回京城,交給最高紀律監察部門。”副組長看著林風,語氣無比鄭重,“我保證,所有牽涉其中的人,一個都跑不掉。而你當年的冤屈,也必將,得到最徹底的洗刷。”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蘇晴影……她謀殺彪爺罪名確鑿,但有自首情節,且提供了扳倒王天龍集團的決定性證據,屬於重大立功表現。法律會給她一個公正的判決。柳媚兒協同作案,但情節較輕,同樣有立功表現,相信也會得到從寬處理。”
林風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這些,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看向副組長,淡淡地問道:“秦衛東,你們會怎麼處理?”
副組長鏡片後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起來。
“我們會用我們的方式處理。”他沉聲說道,“在國家機器的鐵拳之下,沒有人可以例外。但……”
他的話鋒一轉,聲音裡帶上了一絲警告的意味。
“……我也希望,林先生能相信我們的方式。有些仇,報到這裡,就足夠了。再往前一步,就不是江湖,而是……國法。”
林風聽懂了他話裡的深意。
這是在提醒他,不要試圖用自己的手段,去京城,對付秦衛東。
林風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他隻是轉過身,看向韓雪。
韓雪此刻正站在不遠處,神情複雜地看著他。她的手裡,還攥著那把從頭到尾都未能出鞘的手槍。
那把代表著程序、正義和法理的武器,在今夜,顯得是那樣的無力,甚至,有些可笑。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韓雪終於還是忍不住,走上前,輕聲問道。
她的聲音裡,沒有質問,隻有一種深深的迷茫。
“王天龍瘋了,王蕭然廢了,黑虎幫土崩瓦解……用這種,近乎私刑的方式。這,真的是正義嗎?”
林風看著她那張寫滿了掙紮與困惑的俏臉,眼神,終於有了一絲人類該有的情緒。
“我給過你們機會。”
他平靜地說道:“從彪爺死在停車場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給你們機會。但你們抓不住,也看不到。因為你們被規則,被程序,被你們眼睛所看到的一切,蒙蔽了雙眼。”
“這個世界上,有些罪惡,是生長在規則的陰影裡的。你用光明,是照不到,也殺不死它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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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隻能用我的方式,把它們,從陰影裡,拖出來,碾碎。”
“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林風的目光,再次變得冰冷而漠然,“這是他們,應得的……宿命。”
宿命。
這兩個字,像兩座大山,壓在了韓雪的心頭,讓她無從辯駁。
是啊,如果不是王蕭然最後的瘋狂,又怎會引出林風那神魔般的雷霆一擊?如果不是王天龍的縱容和愚蠢,又怎會親眼見證自己兒子的毀滅,從而被徹底逼瘋?
這一切,仿佛真的是一場,早已注定好的,自我毀滅的悲劇。
而林風,隻是那個,冷酷地,掀開幕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