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閉上眼,兩行渾濁的淚水無聲滑落。
鞠義,他麾下最鋒利的那把刀,終究還是折斷了。
良久,他才重新開口,聲音帶著刻骨的恨意:
“呂布……公孫瓚……韓馥!此仇不共戴天!……吾必將汝等碎屍萬段!”
“主公息怒,保重身體為重!”
田豐連忙勸道,
“眼下巨鹿雖在張燕控製之下,但此人亦與公孫瓚、呂布有隙。
沮兄已與其麾下頭目接洽,張燕……似乎有聯合之意。”
“張燕?”
袁紹眉頭緊蹙,對這個名字充滿了本能的厭惡與警惕。
堂堂四世三公之後,竟要與山賊流寇為伍?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主公!”
沮授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存亡之際,虛名何用?張燕擁眾數萬,盤踞太行多年,熟知山地險要,麾下多亡命敢戰之士!
公孫瓚挾大勝我軍之威,其兵鋒正盛;
呂布虎踞魏郡,陳宮狡詐如狐;
韓馥雖苟延殘喘於常山,亦不可小覷!
巨鹿孤立無援,若不能借張燕之力,我等便是砧上魚肉,旦夕可滅!”
袁紹被沮授少有的激烈語氣震住,他看著眼前兩位心腹謀士布滿血絲卻異常堅定的眼睛,感受到他們身上那股破釜沉舟的意誌。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對死亡的恐懼壓倒了他那點殘存的驕傲。
他喉頭滾動了幾下,最終頹然地閉上眼,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依……公與之計。務必……約束部眾,莫要……生事。”
“主公英明!”
沮授和田豐同時鬆了口氣。這第一步,算是成了。
“顏良如何了?”
袁紹問道。
“顏良現在和大公子在渤海勉強自保……”
田豐回答道。
接下來的數日,沮授和田豐如同上了發條的機器,在癭陶城內外瘋狂運轉。
鞠義留下的殘部不足千人,個個帶傷,士氣低落。
加上從清河、安平一路潰退下來的郡兵,袁紹親衛、散兵遊勇,勉強湊出四千餘殘兵敗將。
沮授親自整編,汰弱留強,提拔底層有戰意的小校。
田豐則負責安撫,拿出所剩無幾的錢糧犒賞,同時以“共抗公孫瓚、呂布,為死難兄弟複仇”激勵人心。
他深知,這支隊伍現在唯一的凝聚力,就是對敵人的刻骨仇恨和對生存的極度渴望。
他們裝備殘破,甲胄不全,許多人隻有一杆殘矛或卷刃的環首刀,眼神卻如同受傷的狼。
但袁軍與黑山軍的談判異常艱難。
張燕本人並未親至癭陶,隻派來了他手下得力大將“飛燕左校”孫輕。
孫輕身材精悍,眼神銳利如鷹,帶著一股草莽豪強的桀驁。
他對沮授、田豐這些世家名士表麵客氣,骨子裡卻透著輕視。
“我家大帥說了,”
孫輕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毫不客氣,
“巨鹿可以借給你們落腳。糧草,沒有!軍械,自己想辦法!
你們打你們的袁字旗號,我們黑山軍自有旗號。
但有一條,若公孫瓚或呂布來攻,必須共同禦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