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在夫人奢華的“沙龍”裡,度過了末世以來最詭異也最煎熬的幾小時。空氣中檀香與紅酒的混合氣息本該讓人放鬆,卻像無形的絲線纏繞在他心頭,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壓抑。他強迫自己拿起麵包,機械地咀嚼——全麥的粗糙口感在嘴裡散開,卻嘗不出半分味道,隻有求生的本能驅使他補充能量。咽下最後一口食物,他靠在牆角閉目調息,試圖調動體內幾乎枯竭的“種子”能量:微弱的暖流在經脈中緩慢遊走,像瀕死的火苗般搖搖欲墜,每修複一分精神力,都要對抗著彌漫在空間裡的、屬於夫人的無形壓力。
蘇婉清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脊背緊繃如拉滿的弓弦,像一頭焦躁的母獅。她血紅的眼睛每隔幾秒就會掃向沙發上的夫人,瞳孔裡滿是警惕;偶爾瞥見角落裡的Cecilia,目光又會瞬間染上厭惡,指尖的利爪不自覺地彈出半寸,仿佛隨時要將那個“搶食”的同類撕碎。
Cecilia則安靜得像個落滿灰塵的裝飾品,麵朝冰冷的牆壁站立,雙手交疊在身前,維持著空姐的標準姿態。但王哲能清晰地感覺到,每隔三分鐘左右,就有一股微弱卻執拗的渴求意念,如同纖細的蛛絲般從她那裡飄來,試探著纏繞他體內的“種子”——那是本能的索求,帶著不安與急切。他不得不分出三成心神,在意識層麵構築起一道微弱的精神屏障,一次次將那絲意念擋回去。這種持續的、無聲的對抗,像鈍刀割肉般消耗著他本就疲憊的精神,額角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衣領。
夫人對這一切仿佛了如指掌,卻始終沒有乾涉。她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指尖夾著高腳杯,暗紅的酒液在杯中緩慢旋轉。偶爾,她會用那雙洞察一切的桃花眼掃過三人,嘴角掛著意味不明的微笑——那笑容裡藏著篤定,像在看一場早已寫好結局的戲。
時間在壓抑的沉默中流逝,牆上的電子鐘顯示已過去四個小時。頭頂隱約傳來的交火聲時斷時續,有時密集得像暴雨打在鐵皮上,有時又沉寂得讓人心慌,無不昭示著外麵的戰鬥仍未結束,危險隨時可能蔓延到這裡。
終於,王哲感覺體內的“種子”能量回升到接近三成,精神力也恢複了些許,至少能支撐正常的戰鬥與逃跑。他猛地睜開眼,眼中的疲憊被決絕取代——不能再等下去了。這裡的奢華是糖衣,安全是假象,再停留一秒,就多一分被夫人徹底掌控的風險。他必須做出決定。
王哲撐著牆壁站起身,腳步沉穩地走向夫人。
夫人像是早有預料,緩緩放下酒杯,杯底與茶幾碰撞發出清脆的“叮”聲。她笑吟吟地看著王哲,眼尾的弧度帶著幾分戲謔:“考慮好了,小家夥?”
王哲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伸出手,掌心向上:“信標給我。”
夫人眼中閃過一絲意料之中的得意,她優雅地拿起茶幾上的金屬信標——暗銀色的外殼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中心的藍色晶體微微搏動。但她沒有立刻遞過來,反而將信標捏在指尖輕輕轉動,目光轉向角落裡的Cecilia:“明智的選擇。不過,在給你之前,你需要先解決一個小問題。”
王哲心頭一緊,指尖微微蜷縮:“什麼意思?”
“她的能量依存,是個不穩定因素。”夫人語氣平淡,仿佛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帶著一個隨時可能因為‘饑餓’而失控的炸彈上路,可不是明智之舉。我可以暫時幫你‘安撫’她,讓她在抵達‘遺落之城’前,保持安靜。”
王哲瞬間警惕起來,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你怎麼‘安撫’?用什麼方法?”他絕不相信夫人會無償提供幫助,這背後一定藏著後手。
夫人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纖纖玉指。指尖不知何時凝聚起一點微弱卻異常純粹的乳白色光芒——那光芒像清晨的薄霧,散發出一種寧靜、祥和的氣息,與王哲“種子”能量的活躍、吞噬感截然不同,甚至帶著一種壓製性的力量。
“一點小小的‘鎮靜劑’而已,不會傷害她。”夫人屈指一彈,那點乳白色光芒如同擁有生命般,輕飄飄地穿過空氣,精準地飛向Cecilia,悄無聲息地沒入她的後心。
Cecilia的身體猛地一顫,肩膀下意識地繃緊,隨即又緩緩放鬆。王哲清晰地感覺到,她身上那種躁動不安的、渴求能量的氣息,竟然真的像被按下暫停鍵般平複了下去!她灰白的瞳孔恢複了最初的空洞,僵硬地轉過身,對著夫人微微躬身,動作機械而標準,仿佛重新變成了一個隻懂執行指令的機器人,連之前對能量的本能索求都消失了。
【檢測到外部高階能量介入!目標Cecilia“能量依存”狀態被強製壓製!當前依存度:43%(凍結)。警告:該壓製效果為臨時性,持續時間約6小時,且可能伴隨未知副作用(如狂暴反彈、意識損傷)!】
凍結?副作用?王哲心中的警鈴瞬間炸響!夫人果然留了後手!她不僅能暫時解決Cecilia的問題,更意味著她隨時可以通過那股乳白色能量解除壓製,甚至可能借助這個“能量後門”反過來控製Cecilia!
但他沒有選擇。現在翻臉,他們三個恐怕連沙龍的門都出不去。王哲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寒意,聲音沉得像冰:“現在,可以了嗎?”
夫人滿意地將信標放在王哲手中。金屬的觸感冰涼刺骨,中心的藍色晶體微微搏動,像一顆沉睡的心臟,傳遞出微弱的能量波動。“當然。”她的笑容深不見底,“祝你好運,小家夥。我期待著……在‘遺落之城’聽到你的好消息。”
王哲握緊信標,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不再多言,轉身對蘇婉清沉聲道:“我們走。”
蘇婉清立刻跟上,依舊警惕地側著身,將王哲護在身後,同時死死盯著Cecilia,像在防範隨時可能撲上來的野獸。Cecilia則如同收到固定指令,邁著僵硬的步伐,沉默地跟在最後,眼神空洞,沒有任何自主意識。
夫人沒有阻攔,隻是慵懶地揮了揮手。沙龍右側的牆壁突然無聲滑開,露出一條黑暗的、向下傾斜的通道——通道裡彌漫著潮濕的黴味,隻有遠處隱約傳來滴水聲。
“從這裡下去,可以直達機場外圍的排水係統。”夫人的聲音帶著笑意,“避開上麵的‘蒼蠅’,你們就能離開這座牢籠了。”
王哲最後看了一眼那個風華絕代卻如同毒蠍的女人,目光裡沒有感激,隻有警惕。他毫不猶豫地踏入黑暗的通道,蘇婉清和Cecilia緊隨其後。通道入口在身後緩緩閉合,徹底隔絕了沙龍裡那令人窒息的奢華與詭異,隻留下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通道內一片漆黑,隻有頭頂偶爾滴落的水珠發出“滴答”聲,遠處通風口傳來的交火聲被層層牆壁削弱,變得模糊不清。王哲從背包裡翻出一個電量所剩無幾的戰術手電,按下開關——微弱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前方布滿灰塵和蜘蛛網的台階。
這是一條廢棄多年的維修通道,台階上覆蓋著厚厚的淤泥,空氣渾濁得讓人咳嗽。三人沉默地前行,腳步聲在通道裡回蕩,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走了約莫十幾分鐘,前方終於出現微光,伴隨著清晰的水流聲。
他們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地下排水涵洞——涵洞高約三米,寬五米,渾濁的汙水在底部緩緩流淌,散發著刺鼻的腥臭味;涵洞另一端約五十米外,隱約可見出口的光亮,那是通往外界的希望。
終於要離開這個該死的機場了。王哲心中剛升起一絲慶幸,異變再生!
一直安靜跟在後麵的Cecilia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雙手猛地抱住頭,膝蓋重重跪倒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她身上那股被夫人強製壓製的平靜氣息瞬間破碎,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亂的能量波動從她體內爆發出來,像失控的火山般噴湧!
她灰白的瞳孔瞬間被血色侵染,原本空洞的眼神變得猩紅而扭曲。她抬起頭,看向王哲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渴求,而是充滿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以及一種被強行壓製後反彈的、歇斯底裡的瘋狂!
“主……人……痛……好痛……”她嘶啞地尖叫著,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充滿了絕望,“給我……能量!!!我要能量!”
話音未落,Cecilia猛地向王哲撲來!她的速度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快,指甲暴漲成三寸長的利爪,帶著呼嘯的風聲,直取王哲的胸口——那裡是“種子”能量最集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