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的春日,並未因山花爛漫而顯得明媚,反而因童貫大軍壓境的陰影和內部日益尖銳的對立,處處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肅殺與壓抑。底層嘍囉們雖不明就裡,卻也嗅到了空氣中的緊張,行事愈發小心,生怕觸了黴頭。
這一日,已近晌午。黑旋風李逵因心中煩悶,昨夜又多飲了幾碗王淩峰所贈的“燒春”,直睡到日上三竿方醒。腹中饑渴,便揉著惺忪睡眼,晃悠著魁梧的身軀,打算去後營夥房尋些吃食。
還未走近,便聽得夥房那邊傳來一陣喧嘩吵鬨之聲,夾雜著幾句帶著哭腔的爭辯和幾聲不耐煩的嗬斥。
李逵眉頭一皺,加快腳步。隻見夥房外空地上,稀稀拉拉排著隊的數十名嘍囉正圍著幾個夥頭軍,群情激憤,吵吵嚷嚷。幾名夥頭軍則是一臉為難,攤著手,似乎在極力解釋著什麼。
“怎地回事?吵甚鳥吵!飯也不讓人安生吃!”李逵甕聲甕氣地吼道,撥開人群走了進去。
眾嘍囉見是他,紛紛讓開道路,七嘴八舌地訴苦:
“李逵頭領!您來得正好!您給評評理!”
“是啊頭領!這飯沒法吃了!”
“今日的粥稀得能照見人影!饅頭也小了不止一圈!這如何吃得飽?下午還要操練呢!”
李逵探頭往那粥桶裡一瞧,果然,清湯寡水,米粒稀疏可數。再抓起一個饅頭,入手輕飄飄,乾癟瘦小,與他往日所見大不相同。
“直娘賊!”李逵頓時火起,瞪著那為首的夥頭軍,“怎麼回事?!克扣弟兄們的口糧?你他娘的黑心肝了?!”
那夥頭軍嚇得一哆嗦,哭喪著臉道:“李頭領息怒!息怒啊!非是小人等膽大包天,實是……實是上頭的命令啊!”
“上頭?哪個上頭的命令?!”李逵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更圓。
“是……是宋清頭領親自下的令……”夥頭軍壓低聲音,瑟縮道,“言道……言道山寨近來錢糧吃緊,為……為籌措‘大事’用度,自今日起,暫減各營弟兄三日口糧,每日……每日隻供早晚兩餐稀粥,午間饅頭減半……”
“錢糧吃緊?!”李逵一聽,更是怒不可遏,“放他娘的屁!前幾日俺還見糧倉堆得滿滿登登!怎地突然就吃緊了?!籌措‘大事’?甚麼鳥大事要用餓死弟兄們來換?!”
他猛地想起戴宗鬼鬼祟祟背著金銀下山,想起宋江近日來的敷衍與猜忌,一股邪火直衝頂門!這“大事”,莫非就是拿去賄賂東京狗官的“招安打點錢”?!要用兄弟們勒緊褲腰帶省下的口糧去換他宋江的頂戴花翎?!
“宋清呢?!讓他滾出來見俺!”李逵咆哮道,聲震四野。
話音未落,卻見宋江的另一心腹,“鐵扇子”宋清,聞訊急匆匆趕來,臉上帶著慣有的、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哎呦,鐵牛兄弟!何事動這麼大肝火?息怒,息怒啊!”
李逵一見是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劈手將那個乾癟饅頭砸到他麵前,吼道:“宋清!你乾的好事!為何克扣弟兄們口糧?!今日不給俺說清楚,俺拆了你這鳥夥房!”
宋清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臉色微變,強笑道:“兄弟誤會了!非是克扣,實是……實是公明哥哥有令,近日山寨確有大事需用銀錢,不得已,暫儉省幾日,以待後用。哥哥也是為山寨長遠計,兄弟們暫且忍耐一二,克服一下……”
“克服個鳥!”李逵根本不吃這套,指著那些麵有菜色、眼巴巴望著的嘍囉,“你讓弟兄們餓著肚子去克服?!你看看!這都是跟著咱們出生入死、刀頭舔血的兄弟!如今倒好,仗還沒打,先餓死在自己家裡!這就是公明哥哥的‘長遠計’?!這就是他娘的‘替天行道’?!俺看是‘替己謀官’!”
他這話已是極其尖銳,近乎撕破臉皮了!宋清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鐵牛!休要胡言!公明哥哥自有考量!你豈可妄加揣測,煽動人心?!”
“俺胡言?!”李逵怒極反笑,“好!俺這就去尋公明哥哥問個明白!看他如何說!”
說罷,他不再理會宋清,怒氣衝衝,如同一頭發狂的蠻牛,徑直朝著聚義廳方向狂奔而去!一路上,撞翻了好幾個躲閃不及的嘍囉,也渾然不覺。
聚義廳內,宋江正與吳用、戴宗等人商議如何應對童貫大軍以及如何進一步“籌措”打點費用之事,忽見李逵如同一團黑旋風般,帶著滿腔怒火闖了進來,連通報都省了!
“哥哥!”李逵衝到堂下,雙目赤紅,氣喘如牛,指著廳外方向,劈頭便問,“你為何下令克扣弟兄們口糧?!讓他們餓著肚子操練?!俺梁山泊何時窮到這份上了?!你要省下糧草,去辦甚麼見不得人的‘大事’?!”
他這話問得極其無禮,更是直接質疑宋江的動機!
宋江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弄得一愣,隨即麵色一沉,心中慍怒。他強壓火氣,沉聲道:“鐵牛!休得放肆!聚義廳上,大呼小叫,成何體統!此事我自有安排,山寨用度浩繁,暫時儉省,乃權宜之計,非你所想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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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用也連忙打圓場:“鐵牛兄弟愛護士卒,其情可憫。然哥哥此舉,實為籌措招安大計所需經費。一旦招安成功,兄弟們皆有封賞,眼前些許艱苦,又算得什麼?兄弟當以大局為重,體諒哥哥苦心才是。”
他不勸還好,這一勸,更是火上澆油!
“招安?!又是招安!”李逵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徹底爆發了,聲音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哥哥!你口口聲聲招安為弟兄們好!可你看看!弟兄們跟著你,流血拚命,如今連頓飽飯都吃不上!你卻要拿著他們餓肚子省下的錢,去東京賄賂那些狗官,換你的官做!你這叫為弟兄們好?!你這叫寒了弟兄們的心!”
他越說越激動,虎目之中竟隱隱泛起淚光,那是失望到極致的悲憤:“哥哥!你摸摸良心!當初在江州,俺鐵牛為你殺人放火,眉頭都不皺一下!為何?因為俺信你!信你是個為弟兄們著想的好哥哥!可如今……如今你卻要餓著弟兄們去求官?!這官,做得還有啥滋味?!還有啥臉麵自稱‘及時雨’?!俺看是‘及時雪’!涼透人心的雪!”
這番話,字字如刀,句句見血,狠狠劈在宋江臉上,更是劈在聚義廳內所有聽聞者的心上!
宋江被罵得臉色煞白,渾身發抖,指著李逵,氣得話都說不連貫:“你……你……你這黑廝!蠢材!莽夫!你懂什麼?!你……你竟敢如此汙蔑於我?!我宋江一心為山寨前程,殫精竭慮,豈容你在此放肆詆毀?!來人!給我把這蠢貨拖下去!”
戴宗等人麵麵相覷,卻無人敢上前動手。李逵的凶悍,誰人不知?
李逵見宋江不僅不認錯,反而斥罵自己,心中那最後一點期望也徹底粉碎了。他猛地一跺腳,聲音嘶啞,充滿了無儘的失望與決絕:“好!好!公明哥哥!你既如此說,俺鐵牛也無話可說!這飯,俺不吃了!這梁山,俺也不待了!你去做你的官,俺回俺的沂水縣老家種地去!免得餓死在這裡,還臟了你的招安大計!”
說完,他竟猛地轉身,頭也不回地朝廳外衝去!那背影,竟帶著幾分踉蹌和悲涼。
“反了!反了!”宋江氣得眼前發黑,一屁股跌坐在交椅上,捂著胸口,喘息不止。
聚義廳內,一片死寂。吳用、戴宗等人臉色難看,無人敢出聲。
李逵與宋江,這對曾經情同手足的兄弟,因“招安”二字,終於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公開而激烈的爭執!信任的堤壩,徹底崩塌!
而這場爭執的風暴,正以驚人的速度,席卷整個梁山泊。無數聽聞此事的頭領和嘍囉,心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王淩峰在獨龍崗得知消息後,眼中精光一閃,知道……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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