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元景帶來的插曲並未影響北伐大勢,林衝、武鬆的兵鋒繼續席卷幽雲殘餘遼軍。然而,蔣敬與朱武從梁山本寨發來的急報,卻讓王淩峰眉頭緊鎖。信中詳陳,聯邦版圖急劇擴大,糧餉、官吏、軍械的調配已接近極限,新附之地人心未固,管理人才奇缺,原有的山寨架構難以支撐如此龐大的疆域治理,種種隱患已開始顯現。打天下易,治天下難的問題,第一次如此尖銳地擺在了王淩峰麵前。
幽州行轅內,王淩峰剛送走一撥前來表忠心的原遼國降官,臉上還帶著應酬的疲憊。他展開蔣敬那封字跡密密麻麻、甚至沾著幾點墨漬顯然是書寫時心情激蕩所致)的急報,才看了幾行,眉頭就擰成了一個疙瘩。再往下看,臉色越來越沉,到最後,他猛地將信紙拍在案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把旁邊侍立的親兵嚇了一跳。
“淩帥!吳學究!朱軍師!速來!”王淩峰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焦躁。
淩振、吳用、朱武匆匆趕來,見王淩峰麵色不善,心知必有大事。接過信件傳閱一番後,三人的臉色也瞬間凝重起來。
信是蔣敬和朱武聯名所寫,內容觸目驚心:
“……自盟主揮師北上,連克重鎮,疆域拓展何止千裡?然,攤子鋪得太大,後勤補給線已拉長至極限!芒碭山工坊產出之火炮、突火槍,優先供給前線,導致本寨及各新附州縣守軍裝備更新遲緩,部分隊伍仍用舊式刀矛,士卒頗有怨言。”
“糧餉籌措更是捉襟見肘!河北新定,民生凋敝,稅賦難征,反而需大量錢糧賑濟。本寨存糧已消耗七成,僅靠山東、江淮補給,運河運輸屢遭朝廷暗中刁難,杯水車薪!近日已有三處新附縣城發生守軍因糧餉拖欠而險些嘩變之事,雖暫時彈壓,然隱患極大!”
“更棘手者,乃官吏短缺!我梁山兄弟,衝鋒陷陣是好手,然治理地方,多不擅長。大量啟用舊遼官吏及本地士紳,良莠不齊,貪腐、推諉、陽奉陰違之事時有發生!真定府一名新任命的主簿,竟敢克扣撫恤銀,中飽私囊!大名府一縣尉,遇民間糾紛隻會和稀泥,被百姓譏為‘泥菩薩’!如此下去,新政何以推行?民心何以依附?”
“另,各軍、各地信息傳遞滯後,政令出不了幽州城者,比比皆是。或有令不行,或胡亂解讀,整個聯邦機器,已有運轉失靈、尾大不掉之跡象!長此以往,恐未敗於外敵,先潰於內耗!望盟主早做決斷!”
信中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敲在王淩峰和在場核心將領的心上。他們光顧著在前線攻城略地,開疆拓土,卻沒想到後方已經快要被“攤大餅”給拖垮了!
“這……蔣敬兄弟所言,句句戳心窩子啊!”吳用撚著胡須的手都有些抖了,“咱們光想著打打打,沒想到家裡快揭不開鍋了!這真是‘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
淩振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亂跳:“直娘賊!老子在前線拚死拚活,後麵連飯都快吃不上了?還有那些貪官汙吏,敢動弟兄們的撫恤金?老子帶兵回去剁了他們!”
朱武相對冷靜,但語氣也極為沉重:“盟主,淩帥息怒。蔣敬兄弟這是給我們敲響了警鐘。咱們梁山起家,靠的是兄弟義氣,是小快靈的打法。可現在,咱們管著比過去一個路宋代行政區劃)還大的地盤,人口百萬,再用山寨那套‘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論秤分金銀’的粗放管理,肯定行不通了!必須得有一套新的規矩,新的流程,不然非得亂套不可!這就好比小作坊突然接了個跨國集團的訂單,產能和管理跟不上,肯定爆雷啊!”
王淩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走到巨大的北疆地圖前,看著上麵密密麻麻標注的已占領區域,心中五味雜陳。擴張太快,消化不良!這個問題,他其實早有預感,但沒想到來得如此迅猛、如此嚴重。蔣敬的信,像一盆冷水,把他從連續勝利的狂熱中澆醒了。
“諸位兄弟,蔣敬和朱武,這是給我們立了一功啊!”王淩峰轉過身,目光掃過眾人,“他們讓我們看到了繁華背後的危機!我們現在麵臨的,已經不是簡單的軍事問題,而是如何治理一個‘國家’的難題!”
他指著地圖,語氣沉痛:“咱們打下了這麼大的地盤,如果治理不好,讓百姓失望,讓將士寒心,那咱們和咱們反對的腐朽朝廷,又有什麼區彆?咱們的‘替天行道’,豈不是成了句空話?”
“盟主,那眼下該如何是好?”武鬆忍不住問道,“總不能把打下來的地盤再吐出去吧?”
“吐出去當然不可能!”王淩峰斷然道,“但必須立刻刹車,進行內部整頓和改革!優先級必須調整!”
他迅速做出部署,語速快而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第一,軍事上,暫緩大規模攻勢!命令林衝、武鬆,對雲州、中京方向,以鞏固現有防線、清剿小股殘敵為主,停止向前推進!把拳頭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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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後勤上,立刻啟動‘戰時經濟管製’!由蔣敬總負責,成立‘度支清運司’,統一調配所有資源!優先保障前線基本糧餉和軍械供應,對新附地區實行定量配給,同時嚴厲打擊囤積居奇、克扣糧餉的行為!告訴將士們,困難是暫時的,聯邦絕不會虧待任何一位流血的兄弟!”
“第三,吏治上,火燒眉毛,必須嚴查嚴辦!由朱武牽頭,吳學究輔助,成立‘監察肅政司’,抽調鐵麵無私的兄弟比如裴宣),立刻對各級官吏進行巡查審計!對於貪腐、無能、躺平混日子的‘摸魚黨’,發現一個,查處一個,絕不姑息!能力不足的,送去梁山政務學堂培訓;心術不正的,直接拿下,以儆效尤!我們要讓所有人明白,在梁山聯邦當官,不是來享福的,是來做事、來服務的!”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王淩峰目光炯炯,“人才!必須打破論資排輩,廣納賢才!傳令各州各縣,張貼招賢榜,不分出身,無論士農工商,隻要有真才實學,精通政務、律法、算學、工程者,皆可毛遂自薦,量才錄用!同時,在梁山本寨和幽州,儘快開辦‘速成學堂’,培養我們自己的基層管理人才!”
一條條指令,針對性極強,直指問題的核心。王淩峰深知,管理一個龐大的組織,光靠義氣和人治是行不通的,必須建立製度、流程和專業團隊。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給這輛高速狂奔的戰車踩下刹車,檢修部件,更換機油,讓它能夠更平穩、更持久地行駛。
“另外,”王淩峰對吳用說,“學究,你文筆好,立刻起草一份《告全體聯邦軍民書》,把我們現在麵臨的困難和我們要采取的舉措,坦誠布公地告訴所有人!不要遮遮掩掩,要相信我們的將士和百姓!同時,也要嚴厲警告那些企圖渾水摸魚、破壞大局的蛀蟲!我們要凝聚共識,共度時艱!”
會議結束後,整個聯邦機器開始按照新的指令高速運轉起來。前線的攻勢緩和下來,轉為鞏固防禦;後方的蔣敬開始了焦頭爛額但至關重要的資源整合;朱武和吳用派出的巡查組,如同利劍,刺向各個可能存在問題的角落;招賢榜貼出,吸引了不少有誌之士的目光……
幾天後,王淩峰親自處理了一起典型的案件:真定府那個克扣撫恤銀的主簿,被查實後,由鐵麵孔目裴宣親自審理,證據確鑿,判處斬立決,家產充公,用於補償被克扣的士卒家屬。行刑當日,人山人海,王淩峰當眾發表講話,重申聯邦法紀嚴明,絕不容忍腐敗。此舉,極大地震懾了宵小,也贏得了軍心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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