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衝派出的夜不收尚未有消息，前線清理戰場的輔兵卻送來一件蹊蹺的物事：從一具蒙古百夫長屍體貼身內襯中，搜出了一枚刻著“蔣”字的青銅腰牌和半封被血浸透的密信殘片。腰牌樣式，正是南方蔣敬司下屬官員的標識！這突如其來的發現，讓林衝的血液瞬間冰涼——北疆的內部，恐怕早已被滲透成了篩子！
那是血戰後的第三個黃昏，夕陽的餘暉給屍橫遍野的關前戰場塗抹上一層詭異而悲壯的暗紅。幾個負責掩埋屍首、收繳戰利品的輔兵，在清理一具穿著頗為精良的蒙古百夫長屍身時，從其緊貼胸口的內袋裡，摸出了這兩樣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東西。帶隊的老兵覺得事有蹊蹺，不敢怠慢，立刻層層上報，最終送到了剛巡視完城防、滿身疲憊的林衝麵前。
帥府內，燭火跳動。林衝捏著那枚沾著暗褐色血漬、冰涼刺骨的青銅腰牌，指尖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牌子上那個清晰的“蔣”字，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他的神經。他又展開那半封密信殘片，上麵的字跡大部分已被血汙浸染得模糊不清，隻能勉強辨認出零星幾個詞：“……糧道……三日後……火為號……獻關……”
每一個殘缺的字眼，都如同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響！糧道？三日後？火為號？獻關？！
這分明是裡應外合、獻關投敵的密信！而這信物，竟來自本該是後勤支柱的蔣敬司！聯係到淩帥留下的暗記，以及這批遲遲未到的镔鐵火藥……真相，如同冰山一角，浮出水麵，卻帶著徹骨的寒意！
蔣敬！吳用！他們不僅在南邊爭權奪利，勾結朝廷，竟然還將手伸到了北疆前線！他們想乾什麼？是想借也速該的刀，除掉淩帥和他林衝，徹底掌控梁山嗎？！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和冰冷的殺意，瞬間席卷了林衝全身，讓他幾乎要失控咆哮。
“此事還有誰知曉？”林衝猛地抬頭，目光如刀，死死盯住送來物件的輔兵隊長，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一股駭人的壓力。
那隊長被林衝的眼神嚇得一哆嗦，連忙道：“回……回林教頭，就……就發現東西的弟兄和小的知道，小的已嚴令他們不得外傳！”
“很好！”林衝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語氣森然，“聽著，此事乃最高軍機！今日所見，給我爛在肚子裡！若有半字泄露，動搖軍心，你們幾個，連同家人，皆按通敵論處，明白嗎？！”
“明白！明白！小的明白！”隊長臉都白了，連連磕頭。
“下去吧，今日之事，記你們一功，但管住自己的嘴！”林衝揮揮手，隊長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
空蕩蕩的帥府內，林衝像一頭被困的猛獸，焦躁地來回踱步。情況比預想的還要糟糕十倍！外部強敵環伺，內部卻埋藏著如此致命的毒瘤！這枚腰牌和殘信，證明內奸不止存在於高層，很可能已經滲透到了北疆的中下層！那個押運官錢貴的失蹤，恐怕就是被滅口！而“三日後”、“火為號”……時間緊迫！敵人裡應外合的行動，可能近在眼前！
必須立刻行動！必須在敵人發動之前，揪出內鬼，粉碎陰謀！否則，居庸關必破，北疆必亡！
但如何行動？內奸隱藏極深，若大張旗鼓搜查，必然打草驚蛇，甚至可能逼得內奸狗急跳牆，提前發動。若暗中調查，時間又太過緊迫……
林衝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決絕的光芒。非常之時，需用非常手段！他立刻喚來絕對心腹的親兵隊長張洪和夜不收統領。
“張洪！你立刻帶一隊絕對可靠的弟兄，持我手令，秘密控製軍中所有與蔣敬司有過直接往來、或近期行為異常的中低級軍官、文吏，特彆是負責糧草輜重、關門守衛、烽火信號的關鍵崗位之人！記住，是秘密控製，找個由頭，分開看押，不許他們互相通氣，更不許走漏風聲！”
“得令！”張洪凜然應命。
“你！”林衝看向夜不收統領，將那塊腰牌和殘信遞給他，“立刻找最好的痕跡匠人，看能否複原更多字跡！同時，派最精乾的弟兄，拿著這腰牌的圖樣，暗中查訪，看看近日有無陌生麵孔在關內活動，或有無人與蒙古方麵有過接觸！重點是關內的酒肆、賭場、還有那些三教九流彙聚之地！”
“屬下明白！”統領接過證物，迅速離去。
命令下達，一張無形的大網悄然在居庸關內撒開。表麵上看，關城依舊戒備森嚴，將士們仍在休整備戰，但暗地裡，一股肅殺的暗流已經開始湧動。
林衝坐鎮帥府，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等待著各方回報。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如同煎熬。他腦海中不斷閃過淩振信任的眼神、王盟主期許的目光，以及關城上下數萬將士和百姓的麵孔。決不能讓叛徒得逞！決不能讓兄弟們的血白流！
深夜，張洪率先回報：已秘密控製了十七名有嫌疑的軍官和文吏，目前正在分開審訊，尚未有突破性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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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夜不收統領也帶來了消息：殘信字跡大部分無法複原，但匠人從墨跡和紙張判斷，信紙應出自南方，且書寫時間不超過半月。更重要的是，有暗線回報，關內西門附近一家生意冷清的皮貨店老板，近日行為詭異，曾有人見過疑似蒙古打扮的人深夜出入其店鋪後院！
“皮貨店……”林衝眼中寒光爆射，“就是它了！立刻調集人手，包圍那家皮貨店！要快，要隱秘，一隻蒼蠅也不準放走！”
“是！”
半個時辰後，皮貨店方向傳來了短暫的打鬥聲和呼喝聲，很快便歸於平靜。張洪渾身殺氣地回來複命：“林教頭，拿下了！店裡三人，掌櫃和兩個夥計，都是硬茬子，傷了我們幾個弟兄，拒捕時被格殺兩人，活捉了那個掌櫃！從他店裡搜出了這個！”說著，遞上一小捆用油布包裹的密信和一支用來傳遞消息的信鴿。
林衝展開密信，內容觸目驚心！信中是向也速該彙報居庸關布防細節、糧草囤積位置，以及約定明晚三更，以西門烽火台舉火為號，裡應外合，打開西門！
“明晚三更……”林衝倒吸一口涼氣，好險！若非今日發現腰牌，明晚此刻，居庸關恐怕已易主！
“那個掌櫃呢？”林衝厲聲問。
“受了重傷，但還能說話。”
“帶進來！我要親自審！”
重傷的掌櫃被拖了進來，滿臉血汙，眼神凶狠。林衝根本不跟他廢話，直接讓手下用刑。酷刑之下，那掌櫃很快崩潰，交代出他乃蔣敬司早年安插在北疆的暗樁，負責傳遞情報，此次行動是接到南方密令，配合蒙古大軍行事。他隻知道關內還有幾個同夥，但都是單線聯係，具體是誰並不清楚。
“南方密令？是誰下的？”林衝逼問。
“是……是蔣敬先生親筆手令……”掌櫃奄奄一息地說道。
證據確鑿！林衝心中再無僥幸。他下令將掌櫃嚴加看管，隨即根據掌櫃提供的零星線索和之前的排查名單，連夜進行抓捕和甄彆。又揪出了兩名隱藏在守軍中的內應，均是負責西門防務的低級軍官！
一場驚心動魄的內部清洗，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悄無聲息地完成。
當朝陽再次升起時，居庸關似乎與往日並無不同。但隻有林衝和少數核心將領知道，一場足以毀滅一切的陰謀，剛剛被扼殺在萌芽之中。被抓捕的內奸被秘密處決，消息被嚴格封鎖。
林衝站在關樓上，望著遠處依舊駐守的敵軍大營，心中卻沒有絲毫輕鬆。內奸雖除，但根源在南邊！吳用、蔣敬不除，北疆永無寧日！淩帥的仇，也一定要報！
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現在，他終於可以暫時放下內憂，全力應對外患了。但南方的賬，他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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