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霜降。
雪粒子如不安的精靈,在灰蒙蒙的金陵城空中飄忽不定。
白桃裹緊了身上的棉襖,腳下的棉鞋踩在青石板路上,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寒意,像是要將這座古老的城市徹底凍結。
白家祠堂靜靜地佇立在風雪中,顯得格外肅穆。
平日裡香火鼎盛的地方,今日卻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詭異。
白桃的心跳開始加速,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三天前,她收到了一片夾著“乾”字刻痕的曼陀羅花瓣,直覺告訴她,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沉重的祠堂大門。
“吱呀——”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仿佛一隻無形的手,正在緩緩撕裂著這片空間的寧靜。
一股甜膩的腥氣,混雜著鐵鏽般的血腥味,瞬間撲麵而來,熏得人一陣眩暈。
白桃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杏眼圓睜,眼前的景象讓她如墜冰窟。
十七具屍體!
整整十七具屍體,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跪伏在冰冷的青磚地麵上。
他們的身體被粗大的鐵釘,死死地釘在了地上,鮮血早已凝固,將青磚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色。
白桃的目光顫抖著,一一掃過那些熟悉的麵孔。
有白發蒼蒼的族老,有正值壯年的叔伯,還有幾個稚氣未脫的孩童。
他們的臉上,都帶著極度恐懼和痛苦的表情,仿佛在臨死前,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祠堂正中央,那個熟悉而又偉岸的身影上——她的祖父,白景明。
祖父一向仙風道骨,是整個藥王宗最受尊敬的長輩。
此刻,他卻像一棵被狂風摧折的老樹,無力地跪倒在地。
一根青銅卦簽,無情地貫穿了他的心臟,鮮血順著卦簽的紋路,緩緩滴落,在地麵上彙聚成一灘刺眼的血泊。
“祖父!”白桃悲呼一聲,想要衝過去,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得無法移動。
她的視線再次移動,落在了不遠處另一具屍體上。
那是她的大伯父,白承業。
大伯父麵色青紫,嘴唇邊還凝結著一層白色的泡沫,顯然是中了劇毒。
“曼陀羅……”白桃喃喃自語,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三天前的那片曼陀羅花瓣,以及空氣中隱約飄散的曼陀羅香味,此刻都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地刺痛著她的神經。
“是誰?到底是誰?竟然如此喪心病狂!”白桃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肉裡。
她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和憤怒,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作為藥王宗的傳人,她必須查清楚真相,為死去的親人報仇雪恨!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破了祠堂內的死寂。
白桃猛地抬起頭,循聲望去。
一個穿著灰色粗布衫的男人,緩緩地走了進來。
男人身材挺拔,麵容冷峻,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與這冰冷祠堂格格不入的氣息。
他身上帶著淡淡的蒼術香味,這讓白桃更加警惕。
“什麼人?”白桃厲聲喝道,同時悄悄地握緊了藏在袖中的銀針。
男人似乎並沒有被這滿地的屍體所震懾,他的表情依舊平靜,隻是
“姑娘不必緊張,在下陸九。”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絲蘇州評彈的尾音,但仔細聽來,卻又夾雜著一絲哈爾濱冰碴子的冷冽。
“陸九?我不認識你!”白桃的眼神更加銳利,她敏銳地捕捉到了男人聲音中那一絲細微的破綻。
還有他袖口若隱若現的忍冬紋,與祠堂燭台上不經意間的擦痕,竟然完全吻合!
電光火石之間,白桃已經做出了判斷。
她身形一動,快如閃電般地逼近陸九,手中的銀針毫不猶豫地抵在了他的下頜。
“你是誰?來這裡做什麼?”白桃的聲音冰冷得像一塊寒冰,她的
陸九靜靜地站在那裡,任由銀針抵著自己的下巴,沒有絲毫的慌亂。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道:“白小姐,我是中統寒梅組的特工,陸九。奉命前來調查白家血案。”
“中統?”白桃的眉頭微微皺起,手中的銀針卻沒有鬆開。
“我憑什麼相信你?”
“就憑這個。”陸九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證件,遞給了白桃。
白桃接過證件,仔細地查驗了一番,確認無誤後,才稍稍放鬆了警惕。
但她心中的疑惑卻並沒有完全消除。
“就算你是中統的人,又怎麼會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白桃質問道。
“因為長江沉船案的死者衣袋裡,也有同樣的曼陀羅卦簽。”陸九沉聲說道,他的目光掃過地上的屍體,“而且,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日軍正在秘密實施一項名為‘菊水計劃’的陰謀,妄圖通過周易卦象和毒物,破壞金陵的地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