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被寒風卷著,打在破廟搖搖欲墜的窗欞上,發出嗚嗚的聲響。
槍聲的餘音還在雪夜裡回蕩,震得人心頭發顫。
李秀才握著那支老舊的駁殼槍,槍口還微微冒著青煙,一步步從風雪中走近。
他的身影在昏暗的雪光下顯得有些佝僂,但眼神卻異常銳利,複雜地膠著在白桃身上:“你祖父當年千叮萬囑,這廟裡的陣,萬萬不能開。”
白桃心中巨震,她下意識地將小梅緊緊地護在身後。
李秀才……她記得這個名字,更記得他左臂上那道猙獰的舊傷疤。
三年前,日軍飛機轟炸縣城,一片火海與哀嚎中,她還是個跟著祖父學醫的少女,曾親手為一名被炸塌的房屋壓住左臂的男子包紮。
那道傷疤,她一輩子都忘不了,正是眼前李秀才臂上的這道!
他怎麼會在這裡?
又怎麼會知道祖父的囑咐?
“李大叔……”白桃的聲音有些乾澀,她不明白,當年那個沉默寡言、受了重傷卻一聲不吭的漢子,為何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這裡,阻止她。
不等李秀才再開口,遠處傳來了雜亂而密集的腳步聲,踩在積雪上發出“沙沙”的聲響,還夾雜著日語的呼喝。
敵人,他們果然追來了,而且人數不少,正從四麵八方合圍這座破廟。
情勢危急,白桃不及多想,迅速壓低聲音對小梅耳語:“小梅,彆怕,記住,等我的信號再動,千萬彆出聲。”
小梅雖然年幼,卻異常懂事,用力點了點頭,小手緊緊攥著白桃的衣角。
白桃深吸一口氣,從隨身攜帶的藥囊中摸出一個小巧的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
裡麵是淡黃色的粉末,正是她祖父秘製的“迷魂散”。
她看準風向,將粉末輕輕灑在廟門附近的積雪上。
迷魂散無色無味,遇雪則融,藥力會隨著風雪緩慢地向敵軍包圍的方向擴散。
這藥不會致命,卻能讓人在短時間內神誌不清,行動遲緩。
與此同時,廟宇的另一側,陸九假扮的日軍隊長山本,正竭力用日語安撫著手下躁動的士兵。
雪夜追蹤本就辛苦,如今又在破廟前遭遇不明槍擊,隊伍中已然出現混亂。
“都冷靜!山本太君正在前麵偵查,可能是支那殘兵的騷擾!”陸九厲聲喝道,試圖穩住局麵。
然而,一名真正的日軍軍曹狐疑地打量著他:“不對,隊長的聲音……還有你的口音,有些奇怪!”他說著,手已經摸向了腰間的南部十四式手槍。
陸九心中一凜,知道身份即將暴露。
千鈞一發之際,他腦中靈光一閃,猛地吸了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以一種誇張而驚恐的語調高聲用日語嘶喊:“八嘎!是毒氣!支那人使用了毒氣!快,屏住呼吸!這是帝國最新的毒氣適應性測試!”
這突如其來的呼喊,加上之前確實有不明粉末隨風飄來白桃的迷魂散),讓本就緊張的日軍士兵頓時炸開了鍋。
“毒氣?”“測試?”各種驚呼此起彼伏。
一些士兵下意識地捂住了口鼻,陣型瞬間大亂。
那名軍曹也被這陣勢唬得一愣。
陸九趁此機會,眼中寒光一閃,身形如電般撲上,手肘狠狠擊中軍曹的咽喉。
軍曹悶哼一聲,雙目圓睜,無力地倒下。
陸九動作不停,飛快地扒下軍曹的外套和帽子,同時將自己那身顯眼的尉官服飾胡亂塞進雪堆,幾個閃身便遁入了破廟旁的黑暗林地中。
混亂中,無人注意到他的消失。
廟後,白桃借著風雪的掩護,拉著小梅已經悄悄繞到了斷崖邊。
這裡是祖父曾多次提及的隱秘之地。
她從懷中取出一枚小巧古樸的銅雀鈴,這是祖父留給她的遺物,叮囑過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動用。
她按照祖父當年無意中透露的口訣,屏息凝神,輕輕搖動了三下銅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