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圖人舉著油燈下樓查看,燈影裡炭粒突然騰起小火苗。
他嚇得後退兩步,火苗卻隻舔著炭灰燒,布簾沒焦,木凳沒糊,唯獨到“寶藏”二字時,火舌“呼”地竄高,墨跡滋滋作響,轉眼化作青煙。
陸九在茶棚裡聽見那人大喊“邪門”,接著是摔東西的動靜。
他喝完最後一口茶,茶底的炭粒正好剩七顆——和白桃窗台上的霜丸數目一樣。
“該走了。”他把茶錢壓在茶盞下,起身時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像根守夜的樁子。
小梅是在井邊發現異象的。
她蹲在青石板上打水,木桶剛觸到水麵,倒影突然變了——井裡浮著一群無麵人,身上的衣服有的是粗麻,有的是緞子,最前麵的老者捧著卷竹簡,口唇開合像是在念誦。
“《歸藏易》...”她輕聲說。
銀絲從腕間自動飛出,“叮”地紮進水麵。
井底傳來悶響,像有塊大石頭被推開,半幅卦象圖浮了上來,刻痕比祖父留下的金陵圖更古舊,邊緣還帶著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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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等的,不是圖。”她退後半步,閉眼時淚水掉進井裡,“是讀它的人。”
銀絲“唰”地縮回,水麵重新映出她的臉。
木桶“撲通”掉進井裡,她卻沒去撈,隻是對著井沿拜了三拜——那是師父教的,對先人的禮。
廢園裡的老槐樹早沒了葉子,枝椏像瘦骨嶙峋的手。
白桃、陸九、小梅各自解下腕間的銀絲,係在不同的枝椏上。
風來了,絲線突然繃直,發出連綿的“叮”聲,像卦鈴,像編鐘,像無數人在遠處念同一卷經。
樹根處的霜花開始蔓延,先是一點,然後成線,最後鋪成“巽”卦的形狀——東南,是藥堂舊址所在的方位。
霜花剛成型就開始融化,水痕滲進土裡,像在給大地刻字。
遠處突然傳來童聲,抑揚頓挫地念著:“巽,入也。柔皆順乎剛,是以小亨。”
白桃轉頭,看見半裡外的窗戶透出燈光,一個小娃娃趴在窗台上,手指點著《周易》書冊,他媽在旁邊揉著眼睛直犯迷糊:“祖宗顯靈了?這娃半夜突然會念這個。”
陸九摸出兜裡的炭塊,在老槐樹乾上畫了個“問”字。
小梅的銀絲纏上他的手腕,輕輕拽了拽——該走了。
三人分頭離去時,月亮已經偏西。
白桃走得最慢,她望著陸九的背影融進夜色,又看著小梅的銀絲在巷口拐了個彎,突然覺得這夜色沒那麼冷了。
次日清晨,城中各處的院牆上都多了炭筆寫的“問”字。
風一吹,炭灰簌簌往下落,卻在半空聚成三個並立的剪影,像幅會動的畫。
賣豆漿的老周頭撿了把餘灰,放在油燈旁,火苗“騰”地竄起三尺高,牆上映出淡淡四個字——“風來點火”。
燈芯“劈啪”響了兩聲,字又隱了,可那光,始終沒熄。
白桃掃著藥堂門前的碎葉,竹掃帚突然頓住。
殘柱上凝著枚新霜丸,冰殼裡的光比昨夜更亮。
她伸手去摸,指尖剛碰到冰殼,霜丸突然化了,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帶著點腥甜——不是露水的味道。
她抬頭望向東方,天際線剛泛起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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