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候所。小梅輕聲說。
那地方她跟白桃去過,民國時的氣象台,地下有好多防空洞。
斷了的銀絲停在她指尖,像在拽她的手——震位的異動,在那兒。
月上中天時,三人在測候所後牆根碰頭。
白桃的小鼎還在震,陸九的火漆殘渣裝在油紙包裡,小梅的銀絲斷口還滲著血。正東震位。白桃指了指牆,鼎指向這兒。陸九摸出工兵鏟,月光照在鏟刃上,我聽見他們說卦象翻轉,怕是動了陣眼。
牆根的磚縫裡,白桃的艾絨灰針正滋滋冒煙。
她捏著針尾,針尖抵著塊青磚牆,原本裹著的艾絨突然焦黑,地冒起黃煙。空的。她敲了敲磚麵,三響。陸九的鏟子下去,磚末飛濺,露出半尺寬的暗格,鐵梯鏽得發紅,往下望不見底。
腐臭味是在下到第七級台階時湧上來的。
白桃的鼻尖動了動,那味裡混著股甜膩的檀木香——假續命香。她攥緊銀針袋,用檀香蓋屍臭,其實是在緩屍體腐敗,抽陰脈之氣。陸九的手按在她肩上,慢著。他的聲音低得像耳語,下麵有機關。
洞室中央的井台被鋼筋水泥封了大半,井口支著金屬架子,三具穿灰布囚服的屍體掛在上麵,手腕劃開的傷口結著黑痂,血線順著銅槽流進井裡。
井壁上的字被血糊了一半,像團化不開的淤血。
他們要用死人連脈。白桃的聲音發顫。
她往前邁了半步,陸九的胳膊橫過來攔住她,彆動。他指了指屍體腳邊的銅線,碰著屍,電流就會通到井裡。
小梅突然跪下來,銀絲地纏住最近那具屍體的手腕。
血絲順著銀線往上爬,她的眼皮劇烈跳動,接著猛地翻白,眼白裡血絲縱橫。少佐...羅盤...離字銅牌...她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投井...震卦...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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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底突然發出悶響。
白桃盯著井壁,原本刻著的震卦紋路正緩緩扭曲,三橫的陽爻竟翻了過來,變成震覆卦。
陸九的呼吸一重,這不是人能擺的局。小梅的銀絲落地,她捂住嘴,眼淚混著血珠子往下掉,井...井在自己動。
洞外傳來狼狗的吠叫。
陸九扯了扯白桃的衣袖,得走了。白桃卻站著沒動,她望著那三具屍體,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井裡的卦還在翻,像塊被風吹動的綢子,可她的目光落在屍體青灰的手腕上——那裡有個針孔,很小,像被銀針紮過的。
把他們帶走。她突然說。
陸九一怔,現在?白桃摸出懷裡的銀針袋,指腹擦過針尾的刻痕,我得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被下過彆的東西。
洞外的狗叫聲更近了。
陸九背起最邊上的屍體,小梅撿起銀絲,白桃捧著小鼎走在最後。
她回頭望了眼井壁,震覆卦的紋路還在轉,可她知道,這卦不是死的——它在看他們,像在看一群剛被選中的守井人。
出洞時,晨霧已經漫上來。
白桃的布鞋沾了滿腳的泥,懷裡的小鼎還在震,一下,兩下,像在數他們走了多少步。
她摸了摸屍體僵硬的手背,溫度比井裡的水還涼,可她的銀針袋裡,有根針正抵著陰郤穴的位置——那是手少陰心經的要穴,管著血脈裡的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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