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的瞳孔微微收縮,像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
他鬆開手,引信掉在地上。
白桃這才發現他掌心全是血——剛才爬煙囪時,磚縫裡的碎玻璃紮進了肉裡。
小梅突然蹲下,銀絲從袖中滑出,末端係著個微型銅鈴。
她輕輕一甩,銅鈴隨著夜風飄進坑區。
鈴聲在地下蕩開,時快時慢,像有人用指甲刮過繃直的琴弦。
她閉著眼,手指在掌心輕點,額頭滲出冷汗:第三坑最深......下麵有活人......還有......她的聲音發澀,很多很多心跳......但不是人的心跳。
像什麼?白桃的聲音很輕,怕驚碎了這層脆弱的感知。
像......小梅打了個寒顫,像鼎在吞咽。
換崗的日軍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時,白桃摸出腰間的瓷瓶。
迷魂散撒進通風口的瞬間,兩個哨兵的槍地砸在地上。
陸九的手指在電網上快速翻飛,火星子濺在他臉上,照出眼底的暗紅。
小梅的銀絲纏上警報線,輕輕一勒——寂靜像塊黑布,兜頭罩住了整個窪地。
第三坑的土很鬆,白桃扒開表層新土時,指尖觸到了活人皮膚的溫度。
七個勞工被像醃菜似的碼在坑裡,最上麵的老者還有口氣,喉管卻被粗線縫成了條蜈蚣。
老人家。白桃托起他的頭,能聽見我說話嗎?
老者渾濁的眼珠動了動,枯樹皮似的手突然攥住她手腕。
白桃疼得倒抽冷氣,卻聽見他用南京老話喘:藥王家的姑娘......你娘那晚......沒跳江......
我娘?白桃的血液瞬間凝固——她娘十年前投江的事,整個金陵城都知道。
他們拖進了......那個會哭的鼎裡......老者的指甲幾乎要掐進她骨頭裡,說要換命續脈......
話音未落,地動山搖。
兌脈方向的地表裂開蛛網似的紋路,倒懸的銅鼎從地縫裡緩緩升起。
月光照在鼎身上,那些被歲月磨平的紋路突然泛出暗紅,像無數道正在滲血的傷口。
鼎口朝下的瞬間,黑血如瀑傾瀉,砸在萬人坑的白骨上,濺起陣陣腥風。
白骨堆裡傳來悶響,像是有無數人同時長出了喉嚨。
小梅的銀絲突然繃斷,銅鈴滾進血裡。
陸九撿起引信,這次白桃沒攔他。
阿桃姐......小梅往她身後縮了縮,那些白骨......在動。
白桃看著老者逐漸冰涼的手,終於鬆開了攥著的解剖刀。
刀身映出她發白的臉,還有遠處那口正在的銅鼎。
排洪渠的水在腳邊嘩嘩淌著,白桃跪坐在石頭上,老者的遺言還烙在手腕上。
她摸出懷裡的《藥王手劄》,風掀起紙頁,正好停在兌為澤,為口,為毀折那頁。
月光把她的影子投在水麵上,和今早漂來的無名屍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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