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抬頭看它,突然笑了。
她的笑沒有聲音,嘴角彎著,眼淚卻大顆大顆掉下來,砸在銀絲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那些銀絲不再往土裡鑽了,就那麼懸在半空,像被抽走了根的藤。
白桃衝進飼槽區廢墟時,袖口還滴著血。
她看見偽龍的脊椎骨正在崩解,碎成一片一片的白骨,可小梅正跪在一堆焦黑的骨殖旁,背對著她。
小梅?她喊,聲音帶著顫。
小梅慢慢轉頭。
她的眼睛還是亮的,可裡麵空了,像口被抽乾水的井。姑姑,她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我聽見三百個我在哭。她抬起手,銀絲從指縫裡垂下來,懸在離地麵三寸的地方,地脈不要我了,它們說...我身上有三百個人的影子。
白桃的手指在發抖。
她想抱小梅,可剛伸手,就被女孩頸間的銀絲纏住了手腕。
銀絲涼得刺骨,像冰錐紮進血管。
她這才注意到,小梅鎖骨處的血管裡,竟有細如發絲的銀線在爬動,和她掌心那根替死針的骨白顏色,一模一樣。
三日後的地宮封埋現場,焦土還冒著青煙。
白桃蹲在瓦礫堆前,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的玉。
她小心拂去上麵的灰,玉片上的字跡慢慢顯出來,是用小刀刻的,筆畫歪歪扭扭,像小孩寫的:我不是小梅,我是三百個她。
是她刻的。陸九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聲音輕得像歎息。
他手裡捏著那枚帶彈孔的銅錢,鏽跡被他摸得發亮,爆炸前,她偷偷進了控製室。
山風卷著灰燼刮過來,在兩人中間劃出個殘缺的卦。
白桃望著那團灰,突然聽見風裡有細細的說話聲,像很多個小梅在同時開口,有的喊,有的哼童謠,有的隻是輕輕哭。
它們還沒走。她低聲說。
陸九蹲下來,和她一起盯著玉片上的字。
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間未拆封的藥瓶——那是白桃新配的,治失音的。
可他們都知道,小梅不是病了。
該封了。監工的士兵在遠處喊。
白桃把玉片貼身收好,站起身。
她望著被封死的地宮入口,陽光照在焦土上,反射著刺目的光。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煆針時,爐裡的青火曾映出母親的臉,那臉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現在她懂了。那些沒說出口的話,都被埋在地底下了。
她在焦土上坐下來,背對著漸暗的天色。
風裡的細語還在響,像根沒係緊的線,在她心口輕輕扯。
遠處傳來士兵收工的哨聲。
白桃摸出懷裡的替死針,骨白色的針身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她知道,有些事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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