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順著白桃的手腕滴進青銅爐口,在爐底積成小小的血窪。
她能聽見自己脈搏撞擊耳膜的聲音,一下比一下急,像在催命。
針的殘柄浸在血裡,原本斷裂處滲出細密的金紋,像被什麼活物啃噬著。
她顫抖的手摸向頸間的鎖心印——那是母親咽氣前塞進她掌心的,玉質涼得刺骨,此刻卻燙得她指尖發疼。
以血還血,以命承命。她對著爐頂的鎖心印低語,氣息嗬在玉上凝成白霧。
母親的臉突然浮現在眼前:那年她十二歲,白芷跪在藥王宗的祠堂裡,也是這樣握著鎖心印,說這是用我們的命換的傳承。
那時她不懂,現在懂了——原來每代藥王傳人的命,都是縫在針裡的線。
爐中的火突然地竄高,青藍色的火焰舔著爐壁,將白桃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她盯著針尾,殘柄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可那顏色不對,不是記憶中母親常用的翡翠綠,倒像是...白骨的顏色。
替死針。她喉嚨發緊。
藥王宗的秘典裡提過,當傳承之物沾了活人的命血重鑄,便會反噬。
誰執這針,誰就得替彆人擔災。
可此刻她顧不上這些了——她望著地宮那頭小梅的方向,女孩的銀絲正像被風扯斷的蛛絲般亂顫,偽龍的喉骨還在開合,像條等食的蛇。
轟——!
爆炸聲震得青銅爐嗡嗡作響。
白桃踉蹌兩步,手扶住爐沿才沒摔倒。
她轉頭看向爆破控製室的方向,那裡騰起的黑煙正裹著綠火往上躥,是陸九的斷喉雷炸了。
陸九的引爆器在掌心發燙。
他盯著監控屏裡三百個被日軍推搡著的俘虜——那些人裡有老有小,最前排的男孩正哭著拽母親的衣角。
他拇指在引爆按鈕上頓了頓,將引信時間從三秒調成十三秒。
哥,你總說我太急。他摸出兜裡的銅錢,那是陸沉舟犧牲時懷裡的,邊緣還帶著彈孔,這次我慢些走。銅錢被他塞進引爆器縫隙,鏽跡蹭在金屬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倒計時跳到時,他按下按鈕。
地動山搖的轟鳴裡,他看見主銅管像被巨手掰斷的竹節,飼槽區的青磚混著綠火砸下來,瞬間吞沒了日軍舉著的《歸藏》咒文板。
那些俘虜被他用延遲的十秒推到了安全區邊緣,此刻正互相攙扶著往出口跑,最遠的那個男孩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的淚在火光裡閃了閃。
跑啊。陸九對著監控屏笑,喉結動了動,像在說什麼沒說出口的話。
小梅站在地宮裂口邊緣,銀絲從她指尖竄出,在半空織成網。
偽龍的喉骨還在微微開合,像在等她繼續唱那首童謠。
她低頭看自己的影子,和偽龍的影子疊在一起,像塊被揉皺的布。
我不唱了。她輕聲說,聲音輕得像落在銀絲上的灰。
指尖的銀絲突然纏住她的右手,帶著她刺向喉結下方的穴。
刺痛傳來時,她想起白桃教她認穴位的樣子:這裡管發聲,紮深了,就說不出話了。
可她偏要紮深些。
銀絲沒入皮膚的刹那,她聽見自己聲帶斷裂的輕響,像根繃斷的琴弦。
接著她又扯過一縷銀絲,纏住心口——那是,她要把自己的命格鎖死在這裡,鎖死在這具血肉之軀裡。
偽龍的喉骨猛地一震,發出嘶啞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