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血肉裡。
歸藏紋在腕間金紋漩渦下灼燒,像有活物在皮膚下翻湧——那是十年前藥王宗滅門夜,她被血浸透的袖擺裡,祖父最後塞進她手心的玉牌烙下的印記。
此刻這灼燒感突然劇烈起來,燙得她幾乎要抖,卻反而攥緊了三根銀針。
小叔?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顫,尾音卻淬了冰。
十年前那個雨夜,她縮在藥櫃最深處,親眼看見穿玄色大褂的男人舉著帶血的手術刀,割斷了三師叔的喉管。
而那男人腰間晃動的銅章,此刻正掛在眼前這具腐爛軀體的腰帶上——同仁診療所五個小字,在黴氣裡泛著冷光。
白崇遠的針管又近了半寸。
白桃突然閉了閉眼。
祖父手劄最後一頁的批注在腦海裡炸開:屍脈續火,血親引魂。她想起昨夜陸九在破廟說的話:人麵陣最狠的不是困殺,是用活人的七情做引子,把魂魄熬成陣的養料。而她腕間的歸藏紋,從三天前開始總在午夜發燙,原來不是預知片段,是有人用她的血當引信。
三根銀針在指尖凝出薄霜。
耳後、頸側、心口——這是藥王宗秘傳的鎖魂針,刺入時要屏住呼吸,讓銀針順著血脈涼透三魂七魄。
白桃的指尖抵住風池穴,銀針尾端的紅繩掃過耳垂,像祖父生前給她紮針時,總愛用這紅繩逗她:桃兒彆怕,這針是給邪祟上枷鎖。
嗤——
第一根銀針沒入皮膚的瞬間,白桃打了個寒顫。
腐臭混著當歸香突然淡了,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像擂在戰鼓上。
第二根刺進天突穴時,樓梯口的腳步聲突然頓住。
白崇遠腐爛的嘴角扯動,露出半截泛青的牙床:姐還是這麼狠,當年要不是你躲進藥櫃......
你早該死在民國十七年。白桃打斷他,第三根銀針狠狠紮進膻中。
心口的刺痛讓她眼眶發酸,卻終於能順暢呼吸了。
她盯著白崇遠頸側跳動的青紫色血管——那不是人血流動的軌跡,倒像有活物在皮膚下爬。
我沒死。白崇遠突然笑了,手背上的皮膚裂開細縫,滲出暗褐色液體,我隻是......成了陣的一部分。他抬起手,拍了三下。
整麵牆的人麵鏡同時發出的輕響。
白桃的後頸寒毛倒豎。
那些貼在鏡上的乾屍皮,原本空洞的眼窩突然泛起幽藍的光。
最左邊那具,眼尾有顆朱砂痣——是二師母!
她記得二師母總愛用朱砂點痣,說這樣煎藥時火候才穩。
此刻那朱砂痣在青光裡詭異地跳動,像被人用線提著的傀儡。
活樁!陸九的低喝混著刀鋒破空聲。
他的匕首已經插入地麵,心火順著刀刃竄起幽藍火苗,瞬間燒穿了最近一具乾屍皮的手腕。
白桃看見,乾屍皮底下纏著拇指粗的黑繩,繩子另一頭紮進牆裡,正滲出黑血。這些不是死屍,是用屍油養著的活樁!陸九反手抽出匕首,火舌卷過另一具乾屍的咽喉,黑繩一聲斷裂。
小梅突然倒抽一口氣。
她不知何時蹲在牆角,銀絲纏在地麵裂縫上,指尖發白。白桃姐!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地底有心跳聲......好多好多心跳,像......像有人把整片地底下的屍骨都串成了串!
白桃猛地扯斷腰間藥囊,斷魂砂混著咬破指尖擠出的血,地灑向最近的人麵鏡。
砂粒遇血騰起青煙,發出尖銳的蜂鳴——這是藥王宗專門克製邪術的藥粉,用砒霜、鶴頂紅和三年陳艾煆燒而成。
青煙掠過二師母的乾屍皮,那青光明顯暗了幾分。
反頤陣!小梅突然尖叫。
她咬破自己指尖,血珠滴在銀絲末端,我阿娘說過,反頤陣是用死人嘴吃活國運!
他們不是要替身,是要......要把南京城的生氣全吸進地脈裡!她的銀絲突然繃直,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拽住,守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