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繡的,是她亡兒的名字。
一個名字繡完,緊挨著又是一個,針腳細密得如同她從未停止的呼吸,整塊白布很快就被藍色的名字填滿。
待老嫗離開後,白拓拿起那塊沉甸甸的布。
她取出隨身的銀針,在布滿繡線的表麵輕輕掃過。
一股微弱的藥氣從針尖逸出,激發了棉線與布料纖維的共振。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與銀針相連的聽筒裡,竟然傳來了一段類似心跳的、極富韻律的音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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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緩慢而沉重。
白桃明白了,老嫗在刺下每一針時所用的力道、節奏,都蘊含著她對兒子刻骨的思念,而這份情感,就這樣被纖維完整地記錄了下來。
城中的紀念方式變得豐富而立體。
周硯見狀,又提出一個建議:設立“沉默巡更”製度。
每晚由不同的人輪值夜巡碑林,他們不必誦讀姓名,隻需沿著固定的路線行走。
巡更人會手持一根特製的竹杖,杖頭嵌著銅鈴和磁砂。
他們每走一步,步伐的震動就會通過大地傳導至各個紀念碑下的井底甕陣,形成一種規律的、持續的擾動,以此防止整個聲音共鳴係統因長時間靜默而陷入“死寂”。
這個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
而第一個沉默巡更人,正是被找回來的趙師傅。
他被發現時,正虛弱地倒在城外妹妹的荒墳邊。
被救回後,他聽說了城裡發生的一切,第一次對眾人露出了笑容。
輪到他值夜的那晚,他穿上了自己縫製的、最乾淨的衣服,手持竹杖,走在碑林間。
他雖不能發聲,但每一步落下都格外用力,仿佛在用全身的骨骼和肌肉,向這片土地,向地下的亡魂,發出最沉重的呐喊。
第七夜,子時。
輪到陸九值守。
他坐在坎位紀念碑旁,感受著從地底傳來的、由趙師傅的腳步引發的規律震動,像大地平穩的呼吸。
突然,他猛地睜開眼睛,腳下的震動出現了一絲不協調的異常!
這股新的震動極為微弱,並非來自井底的甕陣,而是從遙遠的東南巽位方向傳來。
那是一種斷斷續續的敲擊聲,通過銅管網絡被放大了數倍。
陸九俯下身,將耳朵貼在冰冷的地麵上。
三短,一長。三短,一長。
他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這絕不是巡更的腳步聲,這是戰時軍統內部最高級彆的警訊——發現敵蹤!
他像一頭被驚動的獵豹,猛然起身,朝著東南方向疾奔而去。
東南巽位,那裡是早已廢棄的蠶種場,荒草叢生,多年無人問津。
他一口氣跑到蠶種場外牆,月光下,斑駁的牆體上,一處新刻的符號刺入他的眼簾。
那是一個被狠狠劃上一個叉的眼睛圖案,下方,是用石塊歪歪斜斜刻出的三個字:藍眼鬼。
是誰?
是誰留下的警訊?
又是誰,是那個“藍眼鬼”?
陸九心臟狂跳,猛地回頭望向遠處的鐘樓。
就在那一刹那,鐘樓頂端彩窗的一道裂縫中,有一絲微光閃爍了一下,隨即徹底熄滅。
同一時刻,城中心的無名亭裡,萬籟俱寂。
白桃正在整理新趕製出的一批盲文碑拓,準備天亮後就送到石匠那裡。
她身前的石桌上,攤著一張尚未完成的桑皮紙,那是她試驗新配方時留下的。
忽然,她感到一絲異樣,抬起頭,卻見一根原本平放在藥箱裡的銀針,不知何時竟自行立在了石桌上,鋒利的針尖在月光下泛著寒芒,筆直地指向東南方向。
她輕輕撫平那張未完成的桑皮紙,上麵用不知何時濺落的血跡寫著一行小字,像是對這一切無聲的注腳:
下一個故事,該誰來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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