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巧手的匠人,在街邊擺開攤子,用和好的泥巴現場捏製陸九麵相的泥偶,售價一文錢。
那泥偶抓住了神韻,尤其是臉頰上的疤痕,被特意刻畫得惟妙惟肖。
孩童們爭相購買,拿在手裡當成新的寶貝,口中念叨著說書先生嘴裡的英雄事跡。
偽政府的追捕越是瘋狂,這張臉就越是生動地活在百姓的手裡、嘴裡、心裡。
通緝令,成了他的功德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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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周硯正屏息凝神,藏身於汪偽政府印刷局的檔案庫內。
他今夜的目標不是竊取,而是修改。
他從袖中取出一根極細的銀針,針尖蘸取了一點透明的液體。
這是白桃新配的“吐墨蟲液”,從一種喜食墨錠的罕見蠹蟲體內提取,其分泌物遇光後會緩慢分解,讓墨跡顏色逐漸變淺、邊緣模糊。
他找到最新一批通緝令的母版,用針尖在那張臉上飛快地操作。
他沒有大改,隻是將眉骨調低一分,鼻翼拉寬一毫,嘴角的弧度稍稍撫平。
這些改動微乎其微,但隨著一批批通緝令的印製和“吐墨蟲液”的緩慢作用,畫像的精準度會逐漸下降,最終趨近於一張模糊的、隨處可見的市井男子模樣。
做完這一切,他在檔案庫的牆角,用隱形藥水寫下一行字:“你們抓的不是一個人,是一麵鏡子。”
歸途中,天色已蒙蒙亮。
他看到一名巡警罵罵咧咧地撕下一張貼歪了的通緝令,隨手扔在地上。
一個剛從夢中醒來的孩童跑過去,撿起那張印著“陸九”的紙,熟練地折成一隻紙鳶。
晨風吹來,那隻紙鳶被高高放飛,畫著陸九麵孔的臉,在清晨的微光裡搖搖晃晃,飄向了遠處紫金山的方向。
深夜,陸九獨自坐在白家宗祠高高的門檻上。
他手中摩挲著那枚被熔鑄又重鍛的巡更鈴,鈴身上還帶著鐵錘敲打的粗糙痕跡,卻溫潤貼手。
白桃端著一碗熱湯,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邊。
“明天起,你要動身,去新京線。”她的聲音在夜色裡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陸九抬起頭,月光照亮他臉上的疤痕:“以這張臉去?”
“正是要用這張臉。”白桃點頭,將湯碗遞給他,“如今,你的真麵目,才是最安全的偽裝。他們會拿著畫像,在每一個戴著假麵具的人臉上尋找你的影子,卻絕不會相信,那個和畫像一模一樣的人,就是陸九本人。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最真實的身份,也最令人難以置信。”
他接過湯碗,湯麵浮著幾片烏梅的乾皮,酸澀的香氣混著藥草的溫熱,撲麵而來。
他低頭,一飲而儘。
溫熱的湯水滑入腹中,驅散了深夜的寒意。
碗底,清澈的湯汁映出他自己清晰的臉,那道疤痕,如同刻在靈魂上的印記。
千裡之外,冰天雪地的長春,一座日偽軍控製的物資轉運站裡。
一名偽職員正對著一張金陵傳來的最新通緝令,反複對照著新到勞工的花名冊。
他皺著眉,一遍遍看著畫像上那張臉,又看看自己,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臉頰,喃喃自語:“奇怪……這陸九……怎麼越看越像我?”
金陵的夜恢複了往常的寂靜,隻有更夫的梆子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響。
白桃送走陸九後,回到自己的藥室。
她點燃一小撮細如發絲的艾絨,置於銅爐中。
這是她和皖南藥驛線約定的信號,每日一次,隻要艾絨燃燒時散發出清正的“平安艾香”,便代表一切如常。
第一日,艾香清正。
第二日,艾香依然。
第三日深夜,當白桃再次點燃同樣的艾絨時,那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香氣卻沒有如期而至。
銅爐裡,隻有青煙嫋嫋,散發著一股草木被單純燒焦的、乾澀枯敗的氣味。
她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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