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的讀書會如期在文學社活動室舉行。
我特意提早到了十分鐘,幫忙布置場地,擺放零食飲料,和每一個到場的人熱情打招呼。張曉雨把我拉到一邊,擠眉弄眼:“喲,今天這麼積極,是不是因為陳浩學長要來?”
我佯裝害羞地推了她一把:“彆瞎說,我就是閒著沒事早點來幫忙。”
內心卻冷靜地計算著最佳位置——靠窗的角落,離主燈稍遠,情緒波動不易被旁人察覺,又有合理的借口“這裡光線比較好”)讓陳浩坐過去。
陳浩準時出現了,穿著簡單的灰色毛衣,眼下有淡淡的陰影,但整體狀態比前兩天稍好一些。我引導他自然地走向那個預先選好的座位。
“今晚我們讀的是卡夫卡的《變形記》,”社長開場說道,“關於異化、孤獨和家庭關係,大家可以自由分享感受。”
完美。我幾乎要感謝社長的神助攻——沒有比這個話題更能引出負麵情緒的了。
討論逐漸熱烈起來。我偶爾發言,觀點犀利又不失趣味,引得幾次笑聲。
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陳浩身上。
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情緒波動隨著討論主題而起起伏伏:當有人談到主人公被家庭拋棄時,陳浩的呼吸明顯加快了;當討論到主人公逐漸失去人性的恐懼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褲腿。
這些細微的反應隻有我能捕捉到,就像獵犬能聞到最微弱的氣味。
機會出現在自由交流環節。大家三三兩兩討論著,我自然地轉向陳浩:“學長對今晚的討論有什麼想法?我看你一直很專注。”
他苦笑一下:“說實話,有點太沉重了。主人公一覺醒來變成蟲子,被家人恐懼和排斥...這種恐懼我很能理解。”
“理解?”我恰到好處地偏頭,表現出好奇而非刺探。
陳浩沉默片刻,聲音低了下來:“當你突然不再是家人期望的樣子,當你無法再承擔應有的責任...那種失落和恐懼,就像自己也變成了怪物。”
這句話如同打開了一道閘門。
他開始講述更多——父親如何期待他繼承家業,如今家業崩塌,他既無力挽回,又不知如何麵對父母的期待。母親的手術需要大量費用,他甚至考慮輟學工作。
隨著他的講述,那股情緒能量的香氣越發濃鬱醇厚,我體內的嗡鳴聲開始增強,像是被喚醒的野獸嗅到了獵物的氣息。
皮膚下的蠕動感再次出現,比之前更加急切。
我保持著關切的表情,右手看似無意地放在桌麵上,離他的手臂隻有幾厘米。在這個距離,我已經可以進行小規模的“采集”,但遠遠不夠。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卡夫卡筆下的蟲子,”陳浩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被困在陌生的軀殼裡,看著外麵的世界卻無法真正融入,漸漸被所有人遠離。”
這句話中的絕望如此純粹,讓我幾乎顫栗——不是出於同情,而是獵手發現完美獵物時的興奮。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加密信息,來自奶奶的號碼,但內容風格明顯不同:“西區的鳥鳴聲很誘人,但要小心巢中的捕鳥網。獵人常在美味附近設陷阱。”
我的心微微一沉。這條警告來得太及時了,仿佛奶奶能遠程感知到我正在接觸一個“優質糧倉”。難道陳浩周圍有危險?或者奶奶在提醒我不要過度采集?
讀書會接近尾聲,大家開始收拾東西。我知道必須行動了。
“學長,”我輕聲叫住準備離開的陳浩,“你剛才說的那些...如果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比如整理簡曆或者打聽兼職信息,我很樂意幫忙。”
他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直接地提出幫助,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我趁機提議:“明天下午我正好沒事,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去圖書館聊聊具體怎麼做?總比一個人胡思亂想好。”
暗示能力再次發揮作用,微弱但有效。陳浩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那...好吧,麻煩你了。”
“那就明天下午兩點,圖書館三樓社科區見?”我微笑著說,那個角落周日下午通常人跡罕至。
他同意後離開。我站在原地,感受著他殘留的情緒氣息,體內的嗡鳴聲仍在呼喚更多。
張曉雨又湊過來:“聊這麼久,有進展?”
我重新戴上陽光麵具:“就是普通聊天啦。走吧,我請你喝奶茶。”
那晚回到公寓,嗡鳴聲持續不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執著。
我衝了個冷水澡,但效果甚微。皮膚下的蠕動感更加明顯了,甚至不需要仔細觀察就能看到細微的起伏。
我不得不提前進行一次小規模的“供奉”。
打開筆記本電腦,我瀏覽著校園論壇,尋找合適的“源”。
一個正在直播的遊戲區帖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樓主顯然在玩恐怖遊戲,不斷用大字寫著“嚇尿了”“不敢繼續了”。
完美。恐懼情緒雖然單一,但強度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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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手指輕輕放在屏幕上方,並不接觸,隻是感受著從文字中散發出的情緒波動。然後允許自己“打開”一絲縫隙,抽取那恐懼的能量。
冰冷的電流再次順著手臂流入,嗡鳴聲暫時減弱,但並未完全停止。這次的供奉隻能算是杯水車薪。
我冷靜地記錄:“10月25日,晚間1143。源:網絡匿名恐懼情緒。采集量:0.1單位。效果:輕微緩解,預計可持續2小時。備注:質量低下,效率不足。”
合上筆記本,我走到窗前。夜色中的大學城寧靜祥和,沒有人知道有一個女孩正站在窗後,饑渴地注視著這片充滿“食物”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