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徹底暗下去,最後凝固的,是蘇曉那雙瀕臨極限卻依舊決絕的眼睛,和她無聲的唇語——“快逃”。
這兩個字像冰錐,釘入了我的脊椎。
逃?
能逃到哪裡?
這個世界,對我而言,早已布滿了無形的絲線。
一頭連著那些被我“治愈”的空殼,一頭連著虎視眈眈的“汙染源”,還有無數糾纏在我體內的“坐標”。
無論我逃往何方,這些絲線都會如同附骨之疽,將我拉回這黑暗漩渦的中心。
書房裡,玻璃罐的共鳴已經停止,但它們散發出的無形壓力並未消散,反而更加沉重。
薇薇的項鏈、小雨的手機……這些與疤痕男人直接相關的“坐標”所在的容器,在月光下散發著幽幽的冷光,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我的恐懼。
蘇曉出事了。
她所謂的“處理麻煩”,顯然失敗了。
那個男人的危險程度,遠超預估。
我不能坐以待斃。
“快逃”是警告,但或許,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指引——逃向真相,逃向力量的源頭,而不是逃向虛無的安全。
我走到書桌前,再次拉開那個抽屜。
小雨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機安靜地躺在那裡,冰冷的機身下,似乎還殘留著那個控製狂男人令人窒息的意誌。
我沒有去碰它,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那麵“藏品”牆。
我的“巢穴”。
這裡封存著數十個扭曲靈魂的碎片,是我痛苦的源泉,但蘇曉說過,它們也是潛在的“燃料”,是“轉化”的關鍵。
我深吸一口氣,不再試圖壓抑體內那片混沌海域的喧囂,而是嘗試著,將意識沉入其中。
這一次,我不再僅僅是為了穩固“錨點”,而是主動去“傾聽”。
混亂的嘶鳴、哭泣、囈語……如同置身於一個瘋狂的交響樂現場。
我摒棄雜念,將注意力集中在那些與疤痕男人相關的“坐標”上——薇薇的受虐傾向,小雨的控製枷鎖。
它們的“聲音”最為尖銳,也最為……恐懼。
對那個男人的恐懼,如同底色,深深浸染在它們的扭曲之中。
我引導著意識,像一根探針,小心翼翼地觸碰著這份恐懼。
瞬間,更加清晰的碎片湧來——
黑暗中,脖頸帶疤的男人背對著燈光,輪廓如同山巒般壓迫……
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規律的、令人心慌的嗒嗒聲……
一種無形的、如同蛛網般的精神力場彌漫開來,束縛著行動,侵蝕著意誌……
不是暴力,而是一種更徹底的、令人絕望的支配感……
一個模糊的場景,似乎是一個燈光昏暗、堆滿廢棄醫療器械的房間……
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和鐵鏽的混合氣味……
牆壁上似乎有巨大的、用深色顏料塗抹出的扭曲圖案,看不真切,卻散發出令人極度不適的氣息……
這些碎片比之前的任何記憶都更加清晰,也更加詭異。
那個男人,不僅僅是“汙染源”,他似乎在進行著某種……
儀式?或者實驗?
而那個廢棄房間的場景,帶著一種強烈的既視感。我肯定在哪裡見過類似的環境描述……
我猛地睜開眼,衝到客廳,翻找出之前調查小雅和那個男人時打印出來的零星資料。
在一篇關於城市廢棄建築的探險博客的角落,我找到了一張模糊的配圖和一則簡短的提及。
配圖是一個早已廢棄多年的私人療養院的外牆,斑駁的牆麵上,隱約能看到一個褪色的、風格獨特的標誌——一隻抽象化的、眼睛部位格外突出的貓頭鷹。
博客裡提到,這家療養院幾十年前因為一係列不明原因的病人精神失常事件而關閉,此後一直荒廢,傳聞不斷。
而那個貓頭鷹標誌,據說是創始人家族的紋章。
貓頭鷹……眼睛……
我回想起在“暗流”酒吧,蘇曉提到“汙染源”像磁鐵,會吸引並刺激同源的“坐標”。
而那個疤痕男人,他的“支配”特質,與小雨的“控製”坐標高度同源。
如果……如果他將某個地方,改造成了能夠放大他“汙染”力量的……巢穴呢?
那個廢棄療養院,牆上的貓頭鷹標誌,那間堆滿廢棄醫療器械的昏暗房間……
這一切,似乎隱隱串聯了起來。
他不在酒吧,不在常規的場所。
他藏身於一個更隱蔽、更符合他特質的地方。
一個能讓他更好地“支配”和“轉化”獵物的巢穴。
蘇曉的警告,或許不是讓我逃離這座城市,而是讓我逃離……
他正在編織的羅網?或者,是在她失敗後,暗示我敵人的位置?
這個推測大膽而瘋狂,但在此刻,卻成了黑暗中唯一可見的路徑。
我知道,獨自前往無異於自投羅網。
但我沒有蘇曉的聯係方式了,也無法尋求任何常規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