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未褪，朱家屯的土路上還結著薄冰。盛之意挎著竹籃走在前麵，大毛抱著她的腰，二丫和小不點兒拽著她的衣角，三個小豆丁像小尾巴似的跟著。朱霆扛著半扇豬肉走在最後，軍大衣下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嬸嬸，今天賣了多少錢？”大毛仰著頭問。
“八塊五。”盛之意掰著手指頭數，“等會給你買糖人，要最大的孫悟空。”
“耶！”大毛蹦得老高，撞得竹籃晃了晃。盛之意趕緊扶住，瞥見朱霆嘴角翹著——這男人，表麵上冷得像塊冰，其實心裡比誰都軟。
剛走到村口，就聽見一陣嘈雜聲。王媒婆扒著老槐樹底下，正跟幾個婦女嚼舌根：“我說朱廠長咋突然娶個野丫頭？你們瞅瞅她那做派，昨兒個我去送雞蛋，她連門都不讓我進，當我是什麼？”
“就是！”另一個尖嘴猴腮的婦女附和，“我家那口子說，朱廠長最近總往鎮上跑，怕不是跟那小寡婦好上了？”
“噓——”王媒婆壓低聲音，“我可聽說了，盛家那丫頭早年跟人跑了，克死了兩任丈夫！朱廠長這是往火坑裡跳啊！”
盛之意的腳步頓住。她轉頭看向朱霆，後者正攥著豬肉的手青筋暴起，眼尾的疤因充血泛著紅。
“朱廠長，”盛之意勾了勾唇，“要不我去跟王婆子嘮嘮？”
朱霆剛要開口，盛之意已經邁步走過去。竹籃往地上一墩，發出悶響：“王媒婆，你嘴巴漏風了？”
王媒婆被嚇得後退半步，看清是盛之意，立刻梗起脖子：“喲，這不是朱家新媳婦嗎？我可沒說錯，你這種克夫的掃把星——”
“啪！”一聲脆響。
盛之意抄起腳邊的燒火棍，精準抽在王媒婆腿上。王媒婆疼得齜牙咧嘴，捂著腿直跳腳：“你……你敢打我？”
“打你咋的？”盛之意逼近一步，燒火棍重重敲在地上，“我克誰了？克你王婆子家的老母豬下崽兒？還是克朱廠長掙不到工分？”
“你……你血口噴人！”王媒婆往後縮，“我去找隊長評理！”
“找隊長？”盛之意冷笑，“我正想問問隊長，是誰在背後嚼舌根，說我克夫？”
幾個圍觀的婦女見狀，悄悄往後退。朱霆走過來，把豬肉往盛之意懷裡一塞：“你去一邊。”他轉向王媒婆，聲音冷得像冰碴子，“我媳婦的事，輪不到你議論。再讓我聽見你說一個字，我就把你家那半畝地犁了種大糞。”
王媒婆嚇得臉色發白，扶著腿連滾帶爬地跑了。其他婦女也散得乾乾淨淨。
“你沒事吧？”朱霆望著盛之意發紅的手背，“剛才太用力了。”
“沒事。”盛之意甩了甩手腕，“我當年在拳場挨揍的時候，這算輕的。”她低頭看向竹籃裡的豬肉，“這豬……還賣嗎？”
“賣。”朱霆把豬肉重新扛上肩，“錢夠給你買塊花布，再給三個崽做雙棉鞋。”
“行。”盛之意笑了，“那咱們先去集上買布，晚上給大毛他們做糖餅子。”
兩人剛要走，就聽見身後傳來抽噎聲。二丫站在老槐樹下，小臉通紅：“嬸嬸，剛才王奶奶說……說我娘不要我們了……”
盛之意的心猛地一揪。她蹲下來，摸了摸二丫的頭：“傻丫頭，你娘要是不要你們，能把你們托付給朱叔嗎？”
“可是……”二丫咬著嘴唇，“我夢見娘了，她說她在城裡享福，不想回這破村子。”
朱霆走過來，蹲在二丫麵前：“你娘要是真享福，為什麼不給你寄張照片？不給你寫封信？”
二丫愣住了。大毛也湊過來：“對！我娘要是想我，肯定會給我帶糖人！”
小不點兒拽了拽盛之意的衣角：“嬸嬸，我娘也說會給我買糖葫蘆……”
盛之意摸了摸小不點兒的後腦勺，輕聲說：“你們看，朱叔給你們買了豬肉，給你們做紅燒肉，給你們買新衣服——你們娘能做到嗎？”
三個孩子都搖了搖頭。
“所以啊，”盛之意把他們摟進懷裡，“朱叔才是你們的親爹，我就是你們的親媽。以後誰再提你們娘，我就用燒火棍抽他！”
朱霆望著她懷裡的三個孩子，喉結滾動：“盛如意，你……”
“嗯？”盛之意抬頭。
“沒什麼。”朱霆彆過臉，耳尖卻紅了，“走吧，買布去。”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盛之意望著朱霆寬厚的背影，突然覺得，這三個小豆丁，或許比她想象中更早接納了她。而朱霆……這個外表凶悍的男人，其實藏著最柔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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