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霆那句話問得突兀,聲音不高,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盛之意心裡漾開層層漣漪。
“你以前……是不是當過幾年兵?”
他的目光沉靜而專注,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審視,不再是之前那種模糊的懷疑,而是近乎篤定的探究。是了,她那幾下乾脆利落的反擊,精準打擊關節的手法,還有麵對突發危險時超乎常人的冷靜,絕非一句“小時候跟遠房親戚學過”就能搪塞過去的。這糙漢,看著悶,心裡卻明鏡似的,眼光毒得很。
盛之意心裡飛速權衡。完全否認?顯得心虛,且不符合她一貫囂張的人設。承認?那更不可能,原主的經曆一查就穿幫,她沒法解釋這身本事的來曆。
電光火石間,她已有了決斷。她非但不慌,反而迎著朱霆的目光,勾起唇角,那笑容裡帶著幾分痞氣,幾分挑釁,還有一絲難以捉摸的深意:
“朱廠長這眼神可以啊。”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反而把問題拋了回去,“怎麼?看著不像?還是覺得……我這樣的,就該是個手無縛雞之力、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她上前一步,微微仰頭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個多頭男人,氣勢卻絲毫不弱,手指甚至不輕不重地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口:“我要真是當兵的,你怕不怕?嗯?家裡放著個能徒手卸人胳膊的媳婦,晚上睡覺踏實不?”
她這話說得曖昧又危險,完全偏離了朱霆問題的核心,卻成功地攪亂了一池春水。
朱霆顯然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被她戳得身體微微一僵,尤其是聽到“晚上睡覺”幾個字,耳根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泛紅,那副冷硬的閻王麵具瞬間裂開一道縫,露出底下笨拙而純情的內裡。
他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盛之意灼灼的目光,喉結滾動,半晌才憋出一句:“……瞎說什麼。”
聲音悶悶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窘迫。
盛之意心裡暗笑,就知道這招管用。這糙漢,不怕硬碰硬,就怕這種帶點顏色又不著調的調侃。
她見好就收,沒再繼續逼近,轉而拍了拍手,語氣輕鬆地像是討論天氣:“管他當沒當過兵,能打壞人、護著自家崽就是好身手!咋地,朱廠長,娶了個厲害媳婦,偷著樂吧?”
她成功地把話題從“身份疑雲”扭到了“娶妻自豪”上,還順手給朱霆戴了頂高帽。
朱霆被她這胡攪蠻纏、卻又理直氣壯的態度弄得沒脾氣,心底那點疑慮被她這混不吝的勁兒衝散了大半,或許……真的是他想多了?隻是小時候練得比較狠?他抿了抿唇,沒再繼續追問,算是默認了她這番說辭。
隻是那眼神深處,終究還是留下了一抹難以消散的思量。
危機暫時解除。盛之意心裡鬆了口氣,暗歎這東北閻王果然不好糊弄,以後得更小心才行。
這時,新的豬肉已經送到,王老勺和幫忙的嬸子們重新忙碌起來。院子裡雖然經曆了方才的驚心動魄,但喜慶的氣氛在朱婷婷和張嬸子等人的刻意帶動下,又慢慢回籠。大家默契地不再提劉豔紅和李老四的晦氣事,紛紛笑著誇讚新媳婦厲害、有福氣,能鎮得住邪祟。
朱婷婷胳膊包紮著,也不肯閒著,跑來跑去地幫忙,嘴裡還叭叭地說著:“我就說我嫂子不是一般人!以後看誰還敢來咱家找事!來一個削一個!”
盛之意看著她那活潑勁兒,心裡那點陰霾也散了不少。
婚禮宴席雖然耽擱了,但最終還是熱熱鬨鬨地辦了起來。大碗的豬肉燉粉條、噴香的小雞燉蘑菇、油汪汪的紅燒魚……一道道硬菜端上桌,香氣彌漫了整個屯子。鄉親們圍坐在一起,喝酒吃肉,笑聲劃拳聲不絕於耳,仿佛之前那場風波從未發生過。
盛之意和朱霆作為新人,挨桌敬酒。盛之意酒量驚人,來者不拒,說話爽利,引得陣陣叫好。朱霆話少,但每次有人想灌盛之意酒,他都會默默地擋下來,自己一飲而儘,那護短的姿態,看得一眾嬸子小媳婦羨慕不已。
一場喜宴,直到日頭西斜才漸漸散去。幫忙的人收拾完殘局也各自回家,偌大的院子終於安靜下來。
三個孩子玩瘋了,也累壞了,早早被盛之意趕去西屋睡覺。東屋裡,紅燭高燒,嶄新的被褥鋪在炕上,一片暖融喜慶的紅色。
隻剩下盛之意和朱霆兩人。
空氣仿佛瞬間變得粘稠而安靜,隻剩下紅燭燃燒時細微的劈啪聲。白天裡的喧囂、驚險、熱鬨統統褪去,某種尷尬又曖昧的氣氛開始悄然彌漫。
朱霆站在炕邊,身形挺拔依舊,但手腳似乎有些無處安放。他下意識地想脫掉外衣,手碰到扣子又頓住,眼神飄忽,就是不敢看盛之意。那副樣子,哪裡還有半點白天冷麵閻王的威風,活像個第一次進洞房的毛頭小子,緊張得同手同腳。
盛之意看著他這副模樣,覺得有趣極了。她存心逗他,故意慢條斯理地拆著自己的頭發,語氣慵懶:“咋了?朱廠長?洞房花燭夜,你就打算這麼站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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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霆身體明顯一僵,耳垂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他猛地轉身,像是要去拿什麼東西,結果差點撞到牆,悶聲道:“我……我去看看灶火熄乾淨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