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頷首，努力維持著鎮定，跟在周馮氏身後，走向舞廳一側用屏風隔開的、更為私密的休息區。
在與僵立原地的朱霆擦肩而過的瞬間，她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極其細微的氣音，快速說了一句：
“走。”
然後，不再看他一眼，決然地跟著周馮氏離開。
朱霆站在原地，帽簷下的雙眼赤紅，裡麵翻湧著滔天的怒火、後怕和深深的無力感。他看著盛之意纖細卻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感覺自己像個沒用的廢物，不僅沒能保護好她，反而差點因為自己的失誤將她置於死地！
他死死咬著牙關，口腔裡彌漫開一股鐵鏽般的血腥味。他知道，此刻他留在這裡毫無用處，甚至會成為她的拖累。他必須立刻離開，回到外圍，做好他該做的事情，等待可能出現的任何接應信號！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周馮氏和“白玫瑰”吸引，迅速彎腰，假裝整理褲腳，極快地從花盆後撿起那枚冰冷的哨子，緊緊攥在手心，然後壓低帽簷，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舞廳主區域，循著記憶中的路線，向著後門撤離。
……
與此同時，滬市那間作為臨時安全屋的公寓裡。
三個小豆丁並排坐在客廳的舊沙發上，像三隻被遺棄的小狗。最大的朱大寶繃著小臉，努力想做出嚴肅的樣子，但不斷瞟向門口的眼神出賣了他的不安。朱二寶低著頭，用手指摳著沙發上的一個破洞，悶不吭聲。最小的朱小寶，則已經忍不住開始小聲抽噎，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負責暫時照看他們的陳隊長在一旁坐立難安，抓耳撓腮，不知該如何是好。
“陳叔叔……”朱小寶抬起淚汪汪的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問，“媽媽……後媽她是不是不要我們了？她跟著那個壞叔叔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嗎？”
小家夥記著盛之意是被陸九派人接走的，在他簡單的認知裡，就是“被壞叔叔帶走了”。
朱二寶猛地抬起頭，紅著眼睛吼道：“她才不是不要我們！她是去打壞人去了！”他雖然這麼喊著，但聲音裡也帶著不確定的恐慌。
朱大寶抿緊了嘴唇，伸出胳膊，一手一個，把兩個弟弟往自己身邊摟了摟，像個小大人一樣，啞著嗓子說：“彆瞎說！她……她答應過爹，會回來的！”
話雖如此，但他自己心裡也怕得要命。這幾天，那個總是囂張地笑著、會用燒火棍嚇唬他們、也會偷偷給他們塞好吃的、晚上還會笨手笨腳給他們掖被角的“後媽”，雖然讓他們又怕又……有點依戀，但她的存在，卻讓這個家有了不一樣的熱鬨和生氣。
他不想她走，不想她出事。
陳隊長看著這三個孩子，心裡酸澀得厲害，隻能乾巴巴地安慰：“不會的，不會的，盛同誌……你們媽媽她很厲害，她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他的話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朱小寶把臉埋進哥哥懷裡，哭得更大聲了，小肩膀一聳一聳：“嗚嗚……我要媽媽……我要後媽回來……我以後再也不說她是壞後媽了……嗚嗚……”
孩子的哭聲在寂靜的公寓裡回蕩，充滿了無助和恐懼，也讓這等待的夜晚，顯得格外漫長而煎熬。
……
百樂門舞廳，屏風隔出的私密休息區內。
絲絨沙發，紅木茶幾，空氣中彌漫著昂貴的香料和茶香。周馮氏揮退了所有侍從，隻剩下她和盛之意兩人。
她慢條斯理地斟了一杯茶，推到盛之意麵前，然後抬起那雙看透世情的眼睛，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直直刺入盛之意偽裝出的脆弱表皮之下。
她沒有繞圈子，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撕開了所有偽裝：
“盛之意。”
“或者，我該叫你……婉清的女兒？”
“你費儘心機，冒充‘白玫瑰’混到我身邊，是想為你那短命的媽……報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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